憶江上吳處士⑴
閩(min)國(guo)揚帆去⑵,蟾(chan)蜍(chu)虧(kui)復團⑶。
秋風生渭(wei)水(shui)⑷,落葉滿長安(an)。
此(ci)地(di)聚會夕⑸,當(dang)時雷雨寒。
蘭橈(rao)殊(shu)未返⑹,消息(xi)海云端⑺。
詞句注釋
⑴處士:指隱居(ju)林泉不入仕的人(ren)。
⑵閩國:指(zhi)今(jin)福建省一帶地方。
⑶蟾(chan)蜍(chán chú):即癩蛤蟆(ma)。神話傳說中月里有蟾(chan)蜍,所(suo)以這里用它指代月亮。虧復團(tuan):指月亮缺了又圓。一(yi)作“虧復圓”。虧:一(yi)作“還”。
⑷渭(wei)水:渭(wei)河,發源甘肅渭(wei)耗縣,橫貫陜西,東至潼關入黃河。生:一作“吹”。
⑸此地:指(zhi)渭水邊(bian)分別之(zhi)地。
⑹蘭(lan)橈(ráo):以木蘭(lan)樹做的船(chuan)槳,這里(li)代(dai)指船(chuan)。殊:猶。
⑺海(hai)云端:海(hai)云邊。因(yin)閩地(di)臨海(hai),故(gu)言。
白話譯文
自從你揚帆遠航到(dao)福建,已(yi)經(jing)是幾度(du)月(yue)缺又月(yue)圓。
分別(bie)時秋風吹拂(fu)著渭水,落(luo)葉飄飛灑滿都城長安。
記得(de)在送(song)別(bie)宴會的夜晚(wan),雷雨交加天氣讓人生(sheng)寒。
你乘坐的(de)船還沒有(you)返回,你的(de)消息還遠在海(hai)云邊。
賈(jia)島(dao)未中(zhong)進士(shi)前在京城長安(an)時結識(shi)了一個隱居不仕的(de)朋友吳(wu)處(chu)士(shi),后來吳(wu)處(chu)士(shi)離開長安(an)乘(cheng)船到(dao)福建一帶(dai),賈(jia)島(dao)很思念他(ta),便(bian)寫了兩(liang)首(shou)詩,這是其中(zhong)的(de)一首(shou)。其具體的(de)創(chuang)作(zuo)時間有待考證(zheng)。
賈島(dao)(dao)(779~843),唐代(dai)詩(shi)人(ren)(ren)。字閬仙,一(yi)作浪仙。范陽(今河北涿縣(xian))人(ren)(ren)。初落拓為(wei)僧(seng),名無本,后還俗,屢舉進士不第。曾(ceng)任(ren)長江(jiang)(今四(si)川(chuan)蓬(peng)溪)主(zhu)簿(bu),人(ren)(ren)稱(cheng)賈長江(jiang)。其詩(shi)喜寫荒涼(liang)枯寂(ji)之境,頗多寒苦(ku)之辭。以(yi)五律見(jian)長,注意詞句錘(chui)煉,刻苦(ku)求工(gong)。與孟(meng)郊齊(qi)名,有“郊寒島(dao)(dao)瘦”之稱(cheng)。有《長江(jiang)集》。
賈島(dao)這(zhe)首(shou)《憶江(jiang)上吳處(chu)士》詩載(zai)于《全唐詩》卷(juan)五七二。此詩“秋風生(吹)渭水,落葉滿(man)長(chang)安(an)”一聯,是賈島(dao)的(de)名句(ju),為后代(dai)不少名家引(yin)用(yong)。如(ru)宋代(dai)周邦彥(yan)《齊天樂》詞中的(de)“渭水西(xi)風,長(chang)安(an)亂(luan)葉,空憶詩情宛轉(zhuan)”,元代(dai)白樸《梧(wu)桐雨(yu)》雜劇中的(de)“傷心(xin)故園,西(xi)風渭水,落日長(chang)安(an)”,都是化用(yong)這(zhe)兩句(ju)名句(ju)而成的(de),可見(jian)其(qi)流傳(chuan)之廣,影響之深。
此詩開頭(tou)說,朋友坐(zuo)著船前去福建(jian),很長(chang)時間了,卻不(bu)見他的消(xiao)息。
接著說自(zi)(zi)己居(ju)住的(de)長(chang)安已是深秋(qiu)(qiu)(qiu)時節。強勁的(de)秋(qiu)(qiu)(qiu)風(feng)從渭水那邊吹來,長(chang)安落(luo)葉遍(bian)地(di),顯出一派蕭瑟的(de)景象(xiang)。特意提到渭水是因(yin)為渭水就在長(chang)安郊外,是送客(ke)出發的(de)地(di)方。當日送朋(peng)友時,渭水還未有秋(qiu)(qiu)(qiu)風(feng);此時渭水吹著秋(qiu)(qiu)(qiu)風(feng),自(zi)(zi)然想(xiang)起分(fen)別多時的(de)朋(peng)友了。
此刻,詩人憶起和(he)朋友(you)在(zai)長安(an)(an)聚(ju)會(hui)的(de)一段往事:“此地聚(ju)會(hui)夕,當時雷雨寒”──他那回在(zai)長安(an)(an)和(he)這位姓吳的(de)朋友(you)聚(ju)首談心,一直(zhi)談到(dao)很(hen)晚。外面忽然下了(le)大雨,雷電交加,震耳炫目(mu),使(shi)人感到(dao)一陣寒意。這情景還歷歷在(zai)目(mu),一轉眼就已是落葉滿長安(an)(an)的(de)深秋了(le)。
結尾是一(yi)片憶念(nian)想望之情。“蘭(lan)橈殊未返,消(xiao)息海云端。”由于朋友坐的船還沒見回來(lai),自己也無從知道他的消(xiao)息,只(zhi)好遙望遠(yuan)天盡處的海云,希望從那兒(er)得到吳(wu)處士的一(yi)些消(xiao)息了。
這首詩(shi)中(zhong)(zhong)間四句言情謀(mou)篇(pian)都有特色。在感情上(shang),既說(shuo)出(chu)詩(shi)人(ren)(ren)在秋(qiu)風中(zhong)(zhong)懷念朋友的(de)(de)凄冷心(xin)情,又(you)憶念兩人(ren)(ren)往昔(xi)過從之好;在章(zhang)法上(shang),既向(xiang)(xiang)上(shang)挽住了(le)“蟾(chan)蜍(chu)虧復圓(yuan)”,又(you)向(xiang)(xiang)下引(yin)出(chu)了(le)“蘭橈殊未返(fan)”。其中(zhong)(zhong)“渭水”、“長安”兩句,是此(ci)日(ri)長安之秋(qiu),是此(ci)際詩(shi)人(ren)(ren)之情;又(you)在地(di)域上(shang)映襯出(chu)“閩國”離長安之遠(回應開頭),以(yi)及(ji)“海云端”獲(huo)得消息之不(bu)易(暗藏結(jie)尾)。細針密縷,處處見出(chu)詩(shi)人(ren)(ren)行(xing)文構(gou)思的(de)(de)縝密嚴謹。“秋(qiu)風”二(er)句先敘述離別處的(de)(de)景象,接著“此(ci)地(di)”二(er)句逆挽一筆(bi)(bi)(bi),再倒敘昔(xi)日(ri)相會之樂(le),行(xing)文曲折,而且筆(bi)(bi)(bi)勢也能提挈全詩(shi)。全詩(shi)把題(ti)目中(zhong)(zhong)的(de)(de)“憶”字反復勾勒,筆(bi)(bi)(bi)墨厚重飽滿,是一首生動(dong)自然而又(you)流(liu)暢(chang)的(de)(de)抒情佳品(pin)。
《唐摭言》:(賈(jia)島)元(yuan)和中嘗(chang)跨驢張蓋,橫(heng)截天衢,時(shi)秋風正(zheng)厲,黃葉(xie)可掃。島忽吟曰:“落(luo)葉(xie)滿(man)長(chang)安”,志重其(qi)沖(chong)口直致(zhi),求足一(yi)聯(lian),杳不可得,不知身之所(suo)從也(ye)。因(yin)之唐突大京(jing)兆劉棲楚,被系(xi)一(yi)夕(xi)而釋之。
《瀛(ying)奎律(lv)髓》:或問此詩何以謂(wei)之變(bian)體,豈“秋風吹渭水,落(luo)葉滿(man)長安”為壯乎(hu)?曰:不(bu)然。此即唐人“春(chun)還上(shang)林苑,花(hua)滿(man)洛陽(yang)城”也。其變(bian)處乃(nai)是“此地聚(ju)會夕,當時雷(lei)(lei)雨(yu)寒”,人所不(bu)敢言者。或曰:以“雷(lei)(lei)雨(yu)”對(dui)“聚(ju)會”,不(bu)偏枯乎(hu)?曰:兩(liang)輕兩(liang)重自相(xiang)對(dui),乃(nai)更(geng)有力(li)。但謂(wei)之變(bian)體,則(ze)不(bu)可常(chang)爾(er)。
《藝苑卮(zhi)言》:“秋風(feng)吹渭水(shui),明月(yue)滿長(chang)安”。置之盛(sheng)唐,不復(fu)可別。
《詩(shi)源辨體》:尚有初、盛唐氣格,惜非完(wan)璧。其詩(shi)有“秋風(feng)吹(chui)渭水(shui),落(luo)葉(xie)滿長安”。古(gu)今(jin)勝語,而不自知(zhi)愛。
《唐詩鏡》:三(san)四興致自然(ran)。
《唐(tang)風定(ding)》:句中(zhong)元氣,如此最不多。
《唐(tang)詩選(xuan)脈會通(tong)評林》:魏淳父《風騷(sao)句(ju)法(fa)》:“秋風”一聯(lian)為“洞庭搖櫓”,謂雙有(you)聲(sheng)也。王(wang)世(shi)貞曰:次二句(ju)置之盛唐(tang),不復可別(bie)。當秋風落葉之際,念故人久別(bie)不返(fan),因追(zhui)想(xiang)當時聚首情景(jing),渾古遒(qiu)勁,深淺(qian)合度。
《圍(wei)爐(lu)詩話(hua)》:“秋風吹(chui)渭水,落葉滿長安”,非敘景(jing),乃(nai)引情(qing)也。
《唐(tang)詩成法》:格法老。……“秋風”是(shi)今(jin)日事,“雷(lei)雨”是(shi)當(dang)時(shi)事;雷(lei)雨寒時(shi)尚得(de)相(xiang)聚,秋風搖(yao)落乃不得(de)相(xiang)聚,寫“憶(yi)”字(zi)入骨。三四昔人稱其盛(sheng)唐(tang)佳句(ju),不知五六絕妙。
《說詩晬語》:賈長江“秋風吹渭水,落葉滿(man)長安”,溫(wen)飛卿“古戍落黃葉,浩(hao)然離(li)故(gu)關”,卑靡時乃有(you)此格!后(hou)唯(wei)馬戴亦間有(you)之。
《瀛奎(kui)律髓匯評》:馮舒:次聯直凌二謝。馮班:此詩高處只在次聯,直敵過仲(zhong)宣“灞陵”句(ju)矣。紀昀(yun):天骨開(kai)張,而行(xing)以(yi)灝氣,浪仙有數之作。而以(yi)五六逆挽為佳處,淺矣。
《石洲詩話》:《摭言》稱賈島跨驢天街,吟“落葉滿(man)長安”之句,唐突京尹。然此詩聯對處極為矯變,必非湊泊而成者也。
《重訂中晚唐詩(shi)主客圖》:二(er)句(ju)誠佳,然不是(shi)本家筆(“秋(qiu)風(feng)”二(er)句(ju)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