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jing)劇《荒山淚》是在1929年(nian)編(bian)寫的,程硯秋(qiu)于1930年(nian)開始上演。1931年(nian)1月26日首演于北京(jing)中和(he)園(yuan)。1956年(nian)在周(zhou)恩來總理提議下,程硯秋(qiu)又將劇本加以整理,由(you)北京(jing)電影制品廠(chang)拍攝成彩色戲(xi)曲片。程硯秋(qiu)飾張慧珠,金仲蓀編(bian)劇。
本劇寫明(ming)末(mo)張慧(hui)珠一(yi)家的悲慘故事。
程(cheng)硯(yan)秋 飾 張慧珠
胡學(xue)禮 飾 寶(bao)璉(lian)
李四(si)廣 飾 王四(si)香
李少廣 飾 崔德富
賈多才 飾(shi) 胡泰來(lai)
明朝末年(nian)(nian),崇禎帝昏庸(yong),不(bu)斷抽取苛捐(juan)雜(za)稅(shui),更(geng)加深了人民(min)的痛苦。農民(min)高良敏因(yin)付不(bu)出(chu)捐(juan)稅(shui),父(fu)子倆被抓入獄,兒(er)媳(xi)張慧珠(zhu)(zhu)日(ri)夜(ye)織絹才將父(fu)子贖回。剛到家,公(gong)(gong)差又來抽取新稅(shui),高良敏父(fu)子連夜(ye)去(qu)采藥被老虎吃了,慧珠(zhu)(zhu)的獨子寶蓮(lian)又被抓去(qu),年(nian)(nian)老婆婆一氣(qi)之下暈倒身亡(wang)。索稅(shui)公(gong)(gong)差仍向她要稅(shui),慧珠(zhu)(zhu)一人逃(tao)進(jin)深山荒野,公(gong)(gong)差跟蹤而至,慧珠(zhu)(zhu)自刎而死。
導演 吳祖光
副導演(yan)(助理) 岑(cen)范
編(bian)劇 金仲(zhong)蓀(sun),程硯秋,吳(wu)祖(zu)光
攝影 張沼濱
美術設計 張光宇(yu)、張正宇(yu)、丁聰、張未元,俞翼(yi)如(ru)
中國京劇音配像精粹
根據1954年錄音配(pei)像
張慧珠————程硯秋(錄音)
————張火丁(配(pei)像)
鮑世德————于世文(錄音(yin))
————黃世驥(配像)
胡泰(tai)來————貫盛吉(錄音(yin))
————朱錦華(配像)
王(wang)四香————李少廣(錄音)
————李(li)少廣(配(pei)像(xiang))
楊(yang)德勝————羅(luo)榮貴(錄音)
————張韻斌(配像)
崔德富————筱玉樓(錄(lu)音)
————郎石林(配像(xiang))
高良敏————蘇盛貴(錄音)
————宋元(yuan)斌(配像)
陳氏(shi)————姚(yao)元秀(錄音)
————黃文俊(jun)(配像)
高(gao)忠————錢元通(錄音)
————李元真(配像)
寶璉————王巖(yan)(配像)
以下本(ben)子適當(dang)地吸(xi)收了電影劇本(ben)的情節(jie)。
《荒山淚》(一(yi)名:祈禱和(he)平)
主要角色
張慧珠:旦
鮑世德:老生
王四香:丑
崔德富:丑
胡泰來:丑
高良敏:老生
陳氏:老旦
楊得勝:凈
【第一場】
楊得(de)勝(內白(bai))兵士(shi)們(men)趲行者。
軍士(內同(tong))啊。
(急(ji)急(ji)風牌。四校尉、四軍士、楊得勝同(tong)上,同(tong)走(zou)圓場)
楊得勝(白)俺(an),楊得勝。奉了兵部大人之命,下鄉征取民夫。
軍士們(men)!趲(zan)行啊!
(眾人同下,楊得勝趟(tang)馬(ma),下)
【第二場】
(張慧珠上)
張(zhang)慧珠(四平調)王屋山高不可(ke)攀,
猛虎出沒在其間。
亂世人命不如犬,
四野(ye)悲聲(sheng)哭震天。
可嘆連年遭戰亂,
(行弦)
張慧珠(白)只(zhi)因王屋山上出(chu)了猛虎,我(wo)公公、丈夫不(bu)能(neng)上山采藥(yao),無錢(qian)繳稅,縣中公差竟將他父子一同下獄。是我(wo)一月以來晝夜織絹,賣得(de)銀錢(qian),才(cai)將他父子贖取回家。咳!
(四(si)平(ping)調)恨官府重重要稅(shui)錢!
(行弦)
張慧珠(白(bai))寶璉兒。
高寶璉(lian)(內白(bai))媽(ma),什么事(shi)呀!
張(zhang)慧珠(白(bai))寶璉,快些來呀(ya)!
(高寶璉跑上。)
高(gao)寶璉(白)來啦,媽(ma)媽(ma)。什么事?
張慧珠(zhu)(白)連叫我兒數聲,不見答應(ying),你到哪里去(qu)了(le)?
高寶璉(白)我在門口看(kan)見(jian)好(hao)些(xie)個當(dang)兵(bing)的(de),騎著馬,拿著刀(dao),在那兒抓人吶!
張(zhang)慧珠(白)此(ci)乃是官(guan)府抓(zhua)丁的(de),以后(hou)再也不要觀看。
高(gao)寶璉(白)以后再也不看了。
張慧珠(白)這便才是。明日乃是你(ni)祖父壽誕之期,
(張慧珠取桌上絹遞(di)給高寶璉(lian)。)
張(zhang)慧珠(白)我兒速將(jiang)此絹拿到市(shi)上售(shou)錢數貫,也好為(wei)你(ni)祖(zu)父(fu)、祖(zu)母做壽。
高(gao)寶璉(白)媽,我就去。
張慧(hui)珠(白)寶璉!
(高(gao)寶(bao)璉回來(lai)。)
張(zhang)慧珠(白)你去賣(mai)絹,路(lu)上須要避開官府中人,繞田間小道而行,將絹賣(mai)去,速(su)速(su)回來,不(bu)可貪圖玩耍。
高寶璉(白)是啦!媽媽,你放心吧。
(高寶璉捧絹下(xia)。)
張慧(hui)珠(zhu)(白)看天(tian)色尚早(zao),我不(bu)免(mian)再(zai)織起絹來。
(張慧珠織(zhi)絹。)
張慧珠(四平調)機前晝夜勤織絹,
一家才得慶團圓。
陳氏(內白)媳(xi)婦你要(yao)來呀!
張(zhang)慧(hui)珠(zhu)(白(bai))媳婦(fu)來了!
(張慧珠下。)
【第三場】
王四香(內白)啊哈(ha)!
(王四香、崔德富同(tong)上。)
王四(si)香(念)嚇唬鄉民是好手,
崔德富(念)見了老爺(ye)變作狗。
王(wang)四香(白)在下王(wang)四香。
崔(cui)德富(fu)(白)在(zai)下崔(cui)德富(fu)。
王(wang)四香(白)請了。
崔德富(白(bai))請了(le)。
王四香(白)老爺升堂(tang),小心(xin)伺候。崔德富(白)小心(xin)伺候。
(四(si)衙役、胡泰來(lai)同上。)
胡(hu)泰(tai)來(念)好官(guan)還要人做,發財不怕(pa)太多。難(nan)得清(qing)官(guan)像我,你們看我如(ru)何?
管的(de)是(shi)錢糧倉庫(ku),喜的(de)是(shi)黃白(bai)之(zhi)物。老(lao)爺渾水(shui)好(hao)摸魚,百姓見(jian)官如怕虎。
(白)下官胡泰來(lai)。蒙圣恩放我(wo)濟(ji)源(yuan)縣的正堂。到任(ren)以來(lai),家家關(guan)門(men),處(chu)處(chu)閉(bi)戶,我(wo)也莫名其妙。這且(qie)不言;只因李自成帶領(ling)百姓(xing)起兵要推(tui)倒(dao)皇(huang)上,那(nei)還(huan)了得(de)!楊(yang)嗣昌楊(yang)大人,又有軍令到來(lai),言說(shuo)征取(qu)人丁(ding)賦(fu)稅,軍情(qing)緊急(ji),不能不挑選精明(ming)強干的衙役,前往征收。
王四香,崔德富(fu)。
王四(si)香(xiang)、崔(cui)德富(fu)(同白(bai))伺(si)候(hou)老(lao)爺。
胡泰來(lai)(白)聽我吩(fen)咐:兵部楊大人(ren)(ren)有軍令到來(lai),言說征取(qu)人(ren)(ren)丁賦稅,不分(fen)男女老幼,貧富(fu)人(ren)(ren)等,每人(ren)(ren)出(chu)錢一貫。限你(ni)們半個月之(zhi)內,將賦稅催齊(qi),不得遲誤(wu)!
王(wang)四香(白(bai))回(hui)老爺的話(hua),這(zhe)(zhe)下(xia)鄉催稅(shui),小人們(men)本來不敢推辭;只是這(zhe)(zhe)兩年捐稅(shui)太重,百姓(xing)們(men)愈來愈窮,這(zhe)(zhe)半個(ge)月之期(qi),小人們(men)實(shi)在為(wei)難哪崔德富(白(bai))實(shi)在為(wei)難。
王四香(白)求老爺改差吧。
崔德富(白)老爺改差吧。
胡(hu)泰來(白)我知道你們為(wei)難,已經派人(ren)去請本縣紳士們前(qian)來商議此事。等他們到來一(yi)定有個(ge)辦(ban)法。知道了嗎?
(胡(hu)泰(tai)來拍(pai)桌(zhuo)。)
胡泰來(白)下去等著吧。
王四香、崔德富(同(tong)白)喳!
(王四香、崔德(de)富同退。)
龍套(內(nei)白)二位紳士到。胡(hu)泰來(白)快點有請。
(錢紳(shen)士、李紳(shen)士同上。)
錢紳士、李紳士(同(tong)念(nian))適才公差喚,忙步到(dao)衙前。
胡泰來(白)二位光臨(lin),請坐(zuo)(zuo)請坐(zuo)(zuo)。
錢(qian)紳士(白)老(lao)父母(mu),喚我(wo)們前來,有何(he)吩咐?
胡泰來(白)只因(yin)兵部楊大人(ren)有軍令到來,要抽人(ren)丁(ding)賦稅,不分男(nan)女老幼貧富人(ren)等,每(mei)人(ren)出錢一貫。事在(zai)緊急,把(ba)二位紳士(shi)請來了,必須幫助我想個(ge)辦法。
李紳士(白)回稟老父母(mu)!我們這里連年荒旱,寸草不生,又是加捐增賦(fu),黎民(min)百姓度日(ri)艱(jian)難,只恐是辦不到吧!
胡泰來(白(bai))哦,你(ni)說這套話呀,我(wo)早就知(zhi)道了;我(wo)要有(you)主意還不(bu)(bu)找二位呢,你(ni)說的(de)這不(bu)(bu)是(shi)廢話嗎!
李紳士(白)實在是(shi)辦不到哇!
胡泰來(白)不必客氣,就給辦去吧。
李紳士(shi)(白)辦不到哇!
胡泰來(白)辦(ban)不到?
李紳士(白)實在辦不(bu)到哇!
(胡(hu)泰來(lai)下位。)
胡(hu)泰(tai)來(白)這(zhe)可(ke)(ke)是我(wo)求(qiu)上你們(men)了!這(zhe)不(bu)(bu)行(xing)(xing),那不(bu)(bu)行(xing)(xing)。等(deng)你們(men)有一天求(qiu)上我(wo)的時候,可(ke)(ke)別怪我(wo)鐵面(mian)無私,翻臉不(bu)(bu)認人啊(a)!
(胡泰來欲(yu)走。錢(qian)紳士(shi)上前攔阻。)
錢紳士(白)老父(fu)母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胡泰來(白)你有什么說的?
錢(qian)紳(shen)士(白)我說(shuo)天(tian)下沒有難(nan)辦(ban)的(de)事情(qing),可是(shi)得有個(ge)辦(ban)法……
胡泰來(白)什么辦法(fa)?
錢紳士(白)這加(jia)捐加(jia)稅的事情,我們給您(nin)辦得也不少了。您(nin)就說前年(nian)的剿餉,去年(nian)的練餉,我們都辦得不錯吧?
胡(hu)泰來(lai)(白(bai))可(ke)不(bu)是(shi),所以這回才又找你們。
錢(qian)紳士(shi)(白)辦(ban)好(hao)了不是,我們(men)可(ke)就太苦了!
(胡泰來(lai)恍然大悟。)
胡泰來(lai)(白)為這(zhe)(zhe)個!這(zhe)(zhe)還不(bu)好說(shuo)嗎。這(zhe)(zhe)回咱們二一(yi)(yi)添(tian)作五(wu)。丁(ding)稅收(shou)(shou)多收(shou)(shou)少,咱們上繳一(yi)(yi)半,剩下一(yi)(yi)半,咱們……哈(ha)哈(ha)哈(ha)!
錢紳士(白)老父(fu)母,此(ci)話當真?
胡泰來(白)君子一(yi)言(yan)!
王四(si)香,崔德富(fu)!
王(wang)四香、崔德富(同(tong)白)喳,伺(si)候老爺。
胡泰來(白)你們(men)向兩位多多請教吧。本縣(xian)還(huan)有(you)公務待理--
(胡泰(tai)來向二(er)紳士。)
胡泰來(lai)(白)失陪(pei)失陪(pei)!
(胡泰來下(xia)。四衙役同下(xia)。)
錢紳士(白)二位呀。
王四香、崔德富(同白(bai))錢先生您給點主意吧?
錢(qian)(qian)紳士(白)這(zhe)事不(bu)難(nan)。這(zhe)地方(fang)哪家(jia)有錢(qian)(qian),哪家(jia)沒錢(qian)(qian),誰是刁頑的,誰是軟弱的,
(錢(qian)紳士指李紳士。)
錢紳(shen)士(白)他老人家那兒有一張清單,回(hui)頭抄一份給(gei)你們(men),照(zhao)這(zhe)單子一辦就行啦!
王(wang)四香(xiang)(白)那敢情好!謝謝你老先生。
錢(qian)紳士(白)可是(shi)這么著(zhu)呀(ya),你(ni)們(men)別忘了我們(men)的規矩呀(ya)!
(錢紳士作錢手式(shi)。)
王四香(白)那沒錯,三一(yi)三十一(yi)。
錢紳士(白)三(san)一(yi)三(san)十(shi)一(yi),就這么著,我回(hui)家(jia)開名單去。
(錢紳士、李紳士同下。)
王四香(白)伙計,他這個主意不(bu)孬。可是咱們要的時候,還得想(xiang)點法子。
崔德富(fu)(白)你說(shuo)什(shen)么法子?
王(wang)四香(白)咱們兩人(ren)哪,一(yi)個作(zuo)好(hao)人(ren)。
崔(cui)德富(白)一個作壞人。
王四香(白(bai))做好人話頭要來得(de)松。
崔(cui)德富(白)做壞(huai)人臉要(yao)繃得兇。
王四香(白)一(yi)松。
崔德富(白)一兇。
王四香、
崔德富(同白)馬到成功(gong)。
崔德富(白)這(zhe)個主意不(bu)錯,咱們什么時候走(zou)?
王四香(白)官事,說走就走。我去取名單。
崔德富(白)我去取錢袋(dai)。
王四香(白)正是:
(念)手拿錢袋挨家湊,
崔(cui)德(de)富(念(nian))紳士還要撈回扣。
王四香(白(bai))走著!
崔德(de)富(白)走著!
(王四香、崔德富同下(xia)。)
【第四場】
(高良敏、陳(chen)氏同(tong)上。)高良敏(西皮搖板(ban))系獄(yu)歸來真僥幸(xing),
陳氏(shi)(西(xi)皮(pi)搖板)多虧媳(xi)婦賢孝心。
(白(bai))啊,老(lao)(lao)老(lao)(lao)。今日是你(ni)六十壽誕之(zhi)期,請上待我與你(ni)拜壽。(高良敏急(ji)忙攔阻。)
高良敏(白)你我(wo)老夫(fu)老妻,何必多(duo)禮,不用拜了(le)。
陳氏(shi)(白)老老啊!想你與(yu)高忠孩(hai)兒被囚(qiu)獄(yu)中,一月(yue)有余,幸虧媳婦(fu)織絹變錢將你父子贖(shu)出獄(yu)來,一家團聚。身(shen)逢亂世,免受骨(gu)肉分離(li)之苦,真乃萬千之幸。豈有不拜之理?
(陳氏下拜,高良敏還(huan)禮。)
高(gao)良敏(min)(白(bai))為夫也有(you)一(yi)拜。
(高(gao)(gao)良敏(min)、陳氏(shi)同笑。高(gao)(gao)忠手(shou)捧(peng)菜盤、張慧珠捧(peng)酒壺同上(shang),高(gao)(gao)寶璉隨上(shang)。)
高忠(西皮搖(yao)板)爹爹壽日當恭敬,
張慧珠(西皮(pi)搖板)佐(zuo)夫(fu)杯酒奉雙親。
高忠、
張慧珠(同白)爹娘請(qing)上(shang),兒等拜壽。
高良敏、陳氏(同白)不必拜了。
(高忠、張慧珠同拜壽。)
高忠(西皮搖板)爹娘請上兒拜定。
張(zhang)慧珠(zhu)(西皮搖板)但(dan)愿年年祝好春。
高寶璉(白)爺(ye)(ye)爺(ye)(ye)、奶奶,我給(gei)您拜壽。
(高(gao)寶璉拜(bai)壽(shou)。)
高良(liang)敏、陳(chen)氏(白)寶璉(lian),好孫(sun)兒(er),哈哈哈……
(高忠、張慧珠(zhu)攙扶高良敏、陳氏,同坐定。高忠舉杯。)
高忠(白)爹(die)娘請。
高良(liang)敏(min)(西皮搖板)一家人坐草堂同歡(huan)同慶,
陳氏(西皮搖板(ban))有佳兒與佳婦喜溢(yi)門庭(ting)。
高忠(西皮搖板)愧孩(hai)兒無(wu)德(de)能難娛晚景,
張慧珠(西(xi)皮二六板)勤紡織助(zhu)兒夫奉養雙親(qin)(張慧珠舉杯(bei)。)
張慧(hui)珠(zhu)(西(xi)皮二(er)六(liu)板(ban))這杯(bei)酒來把翁姑敬,
愿(yuan)翁姑福體永安寧(ning)。
田園數畝(mu)能安命,
一家溫(wen)飽(bao)度(du)光陰。
(眾人同飲酒。張(zhang)慧珠(zhu)舉杯。)
張慧珠(西皮流(liu)水板)這杯(bei)酒再把兒(er)夫敬,
權當為夫洗風塵(chen)。
災星已過福(fu)星近,
從今永(yong)遠不(bu)離(li)分(fen)。
(眾人同飲酒,高忠微微嘆息。張慧珠將高寶璉拉到高忠身旁(pang),寬慰丈夫。)
張慧珠(zhu)(西皮流水(shui)板(ban))寶(bao)璉(lian)兒(er),知孝順,
每(mei)日讀書到夜深。
再過三年并五載(zai),
(高寶璉偎倚在高忠身邊。)
張慧珠(西皮流水板(ban))登科及第要取(qu)功名。
高忠(白)好個取功(gong)名。哈哈哈……
爹娘請。
(眾人同笑。鮑世德上。)
鮑(bao)世德(西(xi)皮搖板)適才(cai)間鄰(lin)居們人人氣憤,
見公(gong)差下鄉來虎入羊群。
我不(bu)免到高家去(qu)送一信,
真乃是一波起一波未平。
(鮑世德(de)入門。)
鮑世德(白)高兄。
高良敏(白)賢弟來(lai)了,快請(qing)上坐,同飲三杯。
鮑世(shi)德(白)啊!高仁兄,這件(jian)事(shi)情,你還不知么(me)?
高良敏(白(bai))何事驚慌?愚(yu)兄不知呀!
(高良敏下位(wei)近前。)
鮑世德(白)縣內公(gong)(gong)差張貼公(gong)(gong)告:言說兵部楊大人(ren)又設下新(xin)名(ming)目,要(yao)抽人(ren)丁賦稅(shui),每人(ren)出(chu)錢一貫。我(wo)想,高兄(xiong)父子日前為了(le)稅(shui)款不足,雙雙下獄;如(ru)今又要(yao)繳納(na)這人(ren)丁惡稅(shui),須(xu)要(yao)及早預備方好(hao)!
高良(liang)敏(白)唉呀!
(西(xi)皮散板(ban))受(shou)盡了獄中苦驚(jing)魂未定,
高忠(西皮散板)怎提防這官府(fu)又稅人丁!
(陳氏口(kou)噤目呆,高(gao)寶(bao)璉悄(qiao)悄(qiao)靠到張(zhang)(zhang)慧珠(zhu)(zhu)身邊,張(zhang)(zhang)慧珠(zhu)(zhu)摟住高(gao)寶(bao)璉,低頭無語。)
鮑世(shi)德(白)公差就要到來,須要設法應付才是。
(高良敏長嘆(tan)一聲。)
高良敏(白)咳!
張慧珠(白)啊(a),爹爹不必憂傷,媳(xi)婦昨日賣絹,尚有(you)余錢三貫(guan);權且(qie)交納(na),再(zai)作道理。高(gao)忠(白)我家親丁五口,稅錢需(xu)要五貫(guan),那官府公(gong)差何(he)等兇惡,一(yi)文也少他不得呀!
陳氏(shi)(白)唉,這(zhe)便(bian)如(ru)何是好(hao)?
高(gao)忠(白(bai))也(ye)罷!母(mu)親不必焦慮,看今日天氣(qi)甚好(hao);待孩兒上(shang)山采藥,賣變銀錢交納便了(le)。
高(gao)良(liang)敏(白)是(shi)呀!采藥(yao)么(me),為父(fu)亦可上山走(zou)走(zou)。
鮑世(shi)德(白)且慢(man)!近(jin)日深山(shan)之中(zhong),慣出(chu)猛虎(hu)傷人。切不可冒(mao)險前去。
高良敏(白)事到如今,說不得了!我想(xiang)猛虎出山,尚有定(ding)時;小心一二(er),定(ding)然無事。
張慧珠(白)啊,爹爹!采藥雖可(ke)變錢,只是(shi)山上出了猛虎,令人放心不(bu)下。還(huan)是(shi)懇求公差(cha)寬(kuan)限時(shi)日,待(dai)媳婦連夜織絹變錢繳稅的好。
高忠(白)哎呀!說什么“懇(ken)求公差(cha),寬限時(shi)日”,前(qian)時(shi)若是(shi)上(shang)山采藥,何(he)至被囚獄中,受(shou)此苦楚。何(he)況絹帛之錢本為安(an)家度(du)日之費;倘若繳了稅款,闔家何(he)以為生(sheng)啊!
陳(chen)氏(白)話雖如此,這山(shan)中(zhong)猛虎不(bu)可不(bu)防(fang)。
高良敏(白)唉!山中有虎,未必傷人;苛捐雜稅(shui),誰能躲避!若不(bu)上山采藥(yao),難(nan)道再被他捉進獄中不(bu)成!媽(ma)媽(ma),媳婦,準(zhun)備藥(yao)囊(nang),即刻上山便了。
鮑世德(白)哎(ai)呀且住(zhu)!看(kan)他一(yi)家為了(le)這繳(jiao)納人(ren)丁惡稅,不顧生死,入山采藥,令人(ren)心酸(suan):我也是繳(jiao)稅無錢,只(zhi)好隨他們一(yi)同前往。
啊,高仁兄。
高良(liang)敏(白)賢弟。
鮑(bao)世德(de)(白)既然如(ru)此,待弟回家忙收拾收拾,在村前(qian)等候,一同上山,弟告辭(ci)了。
(西皮散板)為納稅他父(fu)子不(bu)顧性(xing)命(ming),
這官府比猛虎兇惡十分。
(鮑世德下。)
高良敏(min)(白)不遠(yuan)送了。
陳氏(白)啊,老老,你(ni)父子此番前(qian)去(qu),一路之上是要謹慎的才(cai)好。
高良敏(白(bai))媽媽只管放心,有(you)忠兒跟隨,料(liao)然無事啊。陳氏(shi)(白(bai))多加謹慎。
高良敏(min)(白)那個(ge)自然(ran)。
張慧(hui)珠(白)同爹爹前(qian)去,須要小心。
(張慧珠為(wei)高忠掛上藥(yao)囊,又取一(yi)把鋼(gang)叉遞給高忠。)
高忠(白)是。
張慧珠(白)一路之上(shang),好(hao)生攙(chan)扶爹爹。慢慢行走,提防跌倒哇!
高忠(白)知道。
高寶(bao)璉(白)我也要去。
張慧(hui)珠(zhu)(白)你去做什么?
高寶(bao)璉(白)我也要(yao)跟(gen)我爸爸和爺爺上山采藥(yao)去。
高忠(白)我兒年(nian)幼,在家陪(pei)伴祖(zu)母,不可前去。
高良敏(白)好好看(kan)守門戶。你我父子(zi)山(shan)中去吧(ba)。
高(gao)忠(白(bai))遵命。
高(gao)良敏(西皮搖板)為采藥哪顧得年老涉險(xian),
陳氏(白)早(zao)去早(zao)回。
高(gao)忠(西皮搖板)陪老父去(qu)到那王(wang)屋山巔(dian)。
高寶(bao)璉(lian)(白)爺爺……爸(ba)爸(ba)……
(高(gao)良敏(min)、高(gao)忠(zhong)同(tong)回(hui)頭,同(tong)揮手,同(tong)下。)
陳氏(白)唉!
(西(xi)皮搖板)但(dan)愿得他(ta)父子早早回轉,
張(zhang)慧珠(zhu)(西(xi)皮搖板)待(dai)我來勤紡織(zhi)佐納丁錢。
(張慧珠關門。王四香(xiang)、崔德(de)富同(tong)上。)
王四香(西(xi)皮(pi)搖(yao)板)到(dao)鄉(xiang)間催(cui)丁稅(shui)人(ren)人(ren)埋怨,
崔德(de)富(西皮搖(yao)板(ban))擾得他眾百(bai)姓黑地昏(hun)天。
王(wang)四香(xiang)(西皮搖板)來至在高姓家好言相勸,
(王四香敲門。)
王四(si)香(西皮(pi)搖(yao)板(ban))開門來!
張慧珠(西皮搖板)忽聽得(de)鬧喧聲來到門前(qian)。
(張慧珠開門(men)。)
張慧珠(白)二位上差到我(wo)家何事啊(a)?
王四香(白)只因征討李自成,軍餉(xiang)不足(zu),要抽人丁賦稅;不分男婦老幼,每人出錢一貫(guan),今天收到(dao)這兒來啦。
陳氏(shi)(白)兩年錢糧,俱已交納;如今又要繳這樣(yang)的惡稅(shui),實在(zai)兙(shi)苦百姓。真正的豈(qi)有此(ci)理呀!
崔德富(白(bai))你(ni)得了!什(shen)么叫好稅(shui)、惡稅(shui),這話跟我們說不著(zhu)。
王四香(白)要講(jiang)理(li),上太爺堂上去。我們來了,倆(lia)字……哈(ha)哈(ha)!要錢!
陳氏(shi)(白(bai))我們無有。
崔(cui)德(de)富(白)沒有不成!
張(zhang)慧珠(白)請(qing)問(wen)這人丁(ding)稅(shui)要繳納幾次呢?
王四(si)香(白)就這一次。大家(jia)一樣。誰都得交(jiao);其實每(mei)人一貫(guan)錢真不(bu)算多(duo)。
(王四香看簿子。)
王四香(白(bai))你們(men)這兒(er)共有親(qin)丁五口(kou),您交(jiao)五貫錢(qian)就行啦。給您上(shang)上(shang)簿子,我們(men)拿錢(qian)就走,不來二(er)趟。
張慧珠(白)二位上差,只因我(wo)(wo)們家中(zhong)無(wu)錢(qian),我(wo)(wo)的(de)公爹和我(wo)(wo)家丈夫上山采藥去了。等他們采藥回來,賣了銀錢(qian),再繳稅(shui)錢(qian)如(ru)何(he)?
王四香(xiang)(白)哪兒有(you)這事啊!我們下鄉一(yi)趟好不容易,收不齊(qi)稅怎么(me)交差呀!
崔(cui)德富(白)怎么著!你(ni)(ni)忘了(le)你(ni)(ni)公公和你(ni)(ni)丈(zhang)夫上回沒(mei)繳稅給(gei)關起來了(le)!你(ni)(ni)這(zhe)是(shi)又要找死呀(ya)!
張慧珠(白)上差息怒。我(wo)家昨(zuo)日賣絹之錢,只剩三貫(guan)錢了,實(shi)實(shi)湊不上五貫(guan)之數呀!
崔德(de)富(白(bai))不行!非要五貫(guan)不可(ke)!你看我這么(me)一兇(xiong),就兇(xiong)出(chu)三貫(guan)來了(le)。
張慧珠(白)實實的(de)只有三(san)貫。
崔德富(fu)(白)非(fei)要五貫不可。
高寶璉(白(bai))昨(zuo)兒賣(mai)(mai)絹賣(mai)(mai)了四貫,給我爺(ye)爺(ye)做壽,只剩三(san)貫了!
崔德富(白)沒你小孩插嘴的!
王四(si)香(白)這年(nian)頭(tou)做的什么(me)壽(shou)!
陳氏(白)沒有五(wu)貫,便待怎樣!
王四香(白)行,行,先拿三貫,欠著兩貫,等你丈夫采藥回(hui)來再說吧!拿錢去。
(張(zhang)慧珠回身取(qu)錢。)
張慧珠(白)上差(cha),收下三貫……
王(wang)四(si)香(白(bai))收(shou)錢。
崔德富(白)這(zhe)鄉下人最狡滑了(le),不兇就不行!想著把那(nei)兩(liang)貫(guan)預備好。
高寶璉(lian)(白(bai))媽!您織絹(juan)賣來的錢(qian),憑什么給他們兩人呀?
王四(si)香(白)你這小孩真愛多(duo)管(guan)閑事(shi)!討厭!(高(gao)寶璉上(shang)前去。)
高寶(bao)璉(lian)(白)不給你們(men)!不給你們(men)!
(崔德富推(tui)開高寶(bao)璉。)
崔(cui)德富(白(bai))快躲開(kai)我這兒(er)!
高寶璉(lian)(白)不給你們!
(張(zhang)慧珠(zhu)上前攔阻。)
張慧珠(白(bai))寶璉,休(xiu)得(de)如(ru)此!
王(wang)四香(xiang)(白)你們家(jia)(jia)里真(zhen)沒家(jia)(jia)教(jiao)!你這孩子連點規矩都不(bu)懂!你可得好好管(guan)教(jiao)管(guan)教(jiao)!
崔(cui)德富(fu)(白)小子!要不是你媽攔著,我揍死(si)你!
(王四(si)香、崔德富(fu)同下。張慧珠拉著高(gao)(gao)寶(bao)璉。高(gao)(gao)寶(bao)璉攢拳怒目。)高(gao)(gao)寶(bao)璉(白(bai))媽,錢(qian)讓他們(men)拿去(qu),我們(men)拿什么度日啊?
陳(chen)氏(白)真(zhen)真(zhen)的(de)倒運,正是:
(念)可恨此(ci)身逢戰(zhan)亂,
張慧(hui)珠(念(nian))不(bu)知何計度流年(nian)。
陳(chen)氏(白)將(jiang)門關好(hao)。
張(zhang)慧(hui)珠(白(bai))唉!
(張慧(hui)珠關門。)
(陳氏、張慧(hui)珠、高寶璉同(tong)下(xia)。)
【第五場】
(四軍士、李有標同上。)
李(li)有(you)標(白)某,李(li)有(you)標。今因大營之(zhi)中(zhong),缺(que)少軍(jun)資費用,俺奉兵(bing)部楊大人之(zhi)命,前(qian)去催納(na)。
這軍士們,
眾人(同(tong)白)啊。
李有標(白)趲行(xing)者。
(水底魚牌。眾人同下。)
【第六場】
(高寶璉上。)
高寶璉(西皮散板)邁步且把書房進(jin),
坐在床前(qian)讀書(shu)文。
(起初更鼓。)
高寶璉(白)天到這時候啦(la),我爺爺和我爸爸還不回來呀(ya)!
(西皮散板)讀(du)書讀(du)得心煩悶,
就在此處睡沉沉。
(起二更鼓。張慧珠上。)
張慧珠(西皮慢板)聽譙(qiao)樓二更鼓聲(sheng)聲(sheng)送聽,
父子們去(qu)采藥未見回程。
對孤燈(deng)思遠(yuan)道心(xin)神不定,
不知他(ta)在荒山何處安身?
(白(bai))想我自到(dao)他家以來,從不見他父子在(zai)外(wai)住宿;怎么(me)天到(dao)這般時候,還不見回(hui)來呀?
(起三更鼓。)
張慧珠(zhu)(西皮原(yuan)板)聽三更真個到月明人靜,
猛聽(ting)得窗兒外似有人(ren)行--
(白(bai))外(wai)面(mian)聲響,莫非是他父(fu)子(zi)回來了?
(張慧珠(zhu)出門(men)。)
張慧(hui)珠(西(xi)皮原(yuan)板(ban))忙移步隔(ge)花蔭留神覷定:
原來是秋(qiu)風起掃葉之聲(sheng)。
(起四更鼓。)
張慧珠(西皮原板)聽畫(hua)鼓報四更愈(yu)添(tian)凄冷,
看嬌兒(er)正(zheng)酣睡恐被(bei)風侵。
(白(bai))看(kan)他(ta)伏幾而睡(shui),他(ta)也是想念他(ta)爹(die)爹(die)呀。想長夜漫漫,叫(jiao)我如何等待呀!
(西皮原(yuan)板)我不(bu)免引寒機,
(西(xi)皮(pi)二六板)伴儂坐等,
又(you)思來又(you)想去越不安寧;
莫不是半途(tu)中(zhong)偶然得病,
莫(mo)不(bu)(bu)是(shi)遇猛虎不(bu)(bu)幸傷身。
(起五更鼓。)
張(zhang)慧(hui)珠(西皮二六板)數(shu)更籌交五鼓空房愈冷,
果然是曉雞唱(chang)天已黎(li)明。
我不免喚璉兒(er)街前探問,
(白)璉(lian)兒(er),璉(lian)兒(er)!快(kuai)快(kuai)醒來!
(西皮搖板)你爹(die)爹(die)到如今未轉家門。
(白)兒呀!你爹爹同你祖父一夜未歸,快(kuai)快(kuai)到鮑祖父家中(zhong)問來。
高寶璉(白)怎么(me),我(wo)爺(ye)(ye)爺(ye)(ye)和(he)我(wo)爸爸還沒回(hui)來?
(高寶璉下(xia)。陳(chen)氏上。)
陳氏(白)媳婦,他父子怎么一夜(ye)未曾回來呀?
張慧珠(白(bai))是呀,這倒奇了!我正叫(jiao)璉兒到鮑(bao)叔(shu)父家中(zhong)問來。
(鮑世德、高寶(bao)璉同(tong)急上。)
鮑世(shi)德(de)(白)走哇。
開門來!
陳(chen)氏(shi)(白(bai))謝天(tian)謝地(di)他父子(zi)回(hui)來了。
(張慧珠開門。)
鮑世(shi)德(白(bai))嫂嫂大事不好了!
張慧珠(zhu)、陳(chen)氏(同(tong)白)何事驚(jing)慌?
鮑世德(白)他父子被(bei)猛虎(hu)吞吃了。
陳氏(白(bai))怎么(me)講?
鮑世德(白)被猛虎吞(tun)吃了。
陳(chen)氏、張慧珠(同白)哎呀!
高寶璉(白)媽!
張慧珠(zhu)(西(xi)皮導板(ban))聞(wen)兇(xiong)信他父(fu)子山前喪命,
張慧珠、陳氏(shi)(同叫(jiao)頭)(爹(die)爹(die))(老(lao)老(lao)),兒(er)(夫)(啊)!
(陳氏昏迷。)
鮑世德、張(zhang)慧珠、高寶璉(同(tong)白)(嫂(sao)嫂(sao))(婆婆)(奶奶)!
張慧(hui)珠(zhu)(西皮(pi)散板(ban))看老親和幼(you)子痛斷我心。陳氏(shi)(西皮(pi)散板(ban))他父子被虎傷雙(shuang)雙(shuang)喪命,
(白(bai))兒(er)(er)夫(fu),我兒(er)(er),兒(er)(er)呀(ya)!
(西皮散板(ban))聽此事好一似亂(luan)箭穿心(xin)。
一(yi)霎時心血涌(yong)站立不(bu)穩,
(陳氏(shi)(shi)吐血。張慧珠扶陳氏(shi)(shi)下(xia),高寶璉(lian)隨下(xia)。)
鮑世(shi)德(白(bai))看(kan)他一家(jia)連遭不幸,令人心酸!待我急速延(yan)醫與(yu)她(ta)診(zhen)治便了。
(鮑(bao)世德下。王(wang)四(si)香、崔德富同上。)
王四香、崔德富(同白)啊哈。
王(wang)四香(念(nian))再催人丁稅(shui),
崔德富(念(nian))真叫(jiao)活受罪。王(wang)四香(白)伙計(ji),老爺又吩付下來了(le):征收明年的丁(ding)稅,跟(gen)上次一樣(yang),每人(ren)出錢一貫(guan)。真個的,咱們上哪兒去呀(ya)?
崔德富(白)上哪去呀!
王四香(xiang)(白)這(zhe)才(cai)兩天,又該(gai)明年的啦--上哪去呀!
崔德富(白(bai))咳!反正哪家(jia)都不好要(yao),哪家(jia)都得要(yao)。干脆咱們走到(dao)哪家(jia)就跟(gen)哪家(jia)要(yao)。
王(wang)四香(白(bai))對(dui),溜跶溜跶,走(zou)到哪兒算哪兒。
崔(cui)德(de)富(白)咱們碰著瞧。
(王四香、崔得副同走圓(yuan)場。)
王四香(白(bai))嘿!又到高家(jia)了。
崔(cui)德(de)富(白)叫門。
王四香(白)開門來!
(高寶璉上。)
高寶(bao)璉(哭)爺爺,爸爸!
王四香(白)開門!
高寶璉(白)誰呀?
王四香(白)開(kai)開(kai)吧(ba)!
高寶璉(lian)(白)又(you)是你們(men)倆呀!
王四香(白)你嫌煩啦!
崔德(de)富(fu)(白)你們家有大人沒有?
高(gao)寶璉(lian)(白)我(wo)爺爺和我(wo)爸(ba)爸(ba)都教(jiao)老虎給吃了。
王四香(白(bai))還有誰呀?
高(gao)寶璉(lian)(白(bai))還有(you)我媽。
王四香(白(bai))叫你媽去。
高(gao)寶璉(lian)(白)你們在這(zhe)等著。
王(wang)四(si)香(白(bai))快著點。
高寶璉(lian)(白)媽(ma),那兩(liang)公(gong)差又來(lai)(lai)了。您(nin)出(chu)來(lai)(lai)瞧一(yi)瞧呀(ya)!媽(ma),您(nin)出(chu)來(lai)(lai)看(kan)一(yi)看(kan)呀(ya)!
王四香(xiang)(白)咳,使勁叫(jiao)!
高寶璉(lian)(白)媽(ma),那(nei)兩公差又來(lai)了。
(張慧珠上。)
張(zhang)慧珠(哭)喂呀!
王四香(白)你(ni)這(zhe)是怎么(me)啦?
張慧珠(白(bai))二位(wei)上差,只為繳(jiao)納丁(ding)稅(shui),我(wo)公(gong)公(gong)同我(wo)丈(zhang)夫(fu)去往山(shan)中采藥(yao),不(bu)幸都已喪在虎口;我(wo)婆母(mu)聞聽此信,口吐鮮(xian)血(xue),性命恐也不(bu)保呀。
王(wang)四香(xiang)(白)大娘子你別哭。你這一(yi)哭,連我都難受(shou);這是(shi)天災人禍,誰也沒有法子!你呀,就往開里(li)想吧。
張慧珠(zhu)(白)多(duo)謝上差。
王四香(xiang)(白)不(bu)用(yong)謝(xie)了--你想著(zhu)預備錢(qian)得啦。
張慧珠(白)什么?
王四香(白)我們奉(feng)了(le)太爺(ye)之命,征收明年的丁稅;跟上次一樣(yang),每人出錢一貫(guan),上回你(ni)還欠著兩貫(guan),你(ni)公(gong)公(gong)、丈夫(fu)死(si)了(le)也就(jiu)算(suan)了(le),如今你(ni)交三貫(guan)就(jiu)行了(le),你(ni)可(ke)省著兩貫(guan)哪!
張慧珠(zhu)(白)哎呀,二(er)位上差(cha),想我家前(qian)日繳稅三(san)貫,已是分文(wen)皆無,如今婆(po)婆(po)臥病在床(chuang),粒米未進;二(er)位上差(cha)多多寬(kuan)待些吧!
崔德(de)富(fu)(白)嘿,說得好風涼話,我告訴你說:我們是奉了朝廷的命(ming)令,來到這兒,沒(mei)有別的,就是要錢(qian)。
張(zhang)慧珠(zhu)(白(bai))可(ke)憐我家不(bu)幸,還(huan)望二位上差多(duo)多(duo)寬待吧。
崔德富(白)沒(mei)那么些說的。快點拿錢去……聽見(jian)沒(mei)有……磨煩(fan)什么?
(張慧珠后退。)
王四(si)香(白)快拿去吧!
崔德富(白)拿錢去,快(kuai)著點!
張慧(hui)珠(白)實實的無錢哪!
王四香(白)實在沒(mei)錢,通(tong)融(rong)一下也行(xing)……
張(zhang)慧珠(白)多謝(xie)上差。
王四香(白)把你(ni)家的(de)衣裳什么的(de)拿出來折錢不是一(yi)樣嗎?
張慧珠(白)我們無有什(shen)么衣(yi)服(fu)……
王(wang)四(si)香(xiang)(白)你這不是睜(zheng)著眼說瞎(xia)話嗎?你公(gong)公(gong)和你丈夫讓老虎吃了(le),他們(men)的衣裳(shang)還(huan)有什么用處?拿(na)來折了(le)捐稅,不是正合適嗎?
張(zhang)慧珠(zhu)(白)這(zhe)個(ge)……
崔德富(白)什么(me)這個那個的!快著(zhu)點,別(bie)麻煩,不(bu)是你們一家……
王四香(白(bai))快著點吧(ba),沒錢就抓人(ren)啦(la)……
張慧(hui)珠(白)咳!
(張慧(hui)珠下(xia)決心,轉身下(xia)。)
王四香(白)等著(zhu),有門兒。
崔德(de)富(白)老實(shi)人,好欺(qi)侮。
(張慧珠(zhu)拿一(yi)迭(die)衣服上(shang)。)
高寶(bao)璉(白)媽,這不(bu)是(shi)我爸(ba)爸(ba)的(de)衣裳嗎?你拿出(chu)來干什么(me)呀?
張慧珠(西皮搖板(ban))睹物思人淚難忍,
衣上猶存(cun)體(ti)上溫。
宵來堂上(shang)同歡慶,
一夜間妻留塵世,你入黃泉,生死(si),
(西皮快(kuai)板)永離分。
念(nian)兒夫耕讀采藥多(duo)勤奮,
秉賦(fu)仁厚性溫(wen)存;
艱(jian)難困苦都(dou)受盡,
為繳(jiao)惡稅,哪顧生死(si);明知山有虎(hu),逼向(xiang)虎(hu)山行;
那猛虎多兇狠,
父子(zi)雙(shuang)雙(shuang)把命傾(qing)。
誰料想才出囚籠遭虎吻,
婆母兒媳都做(zuo)了未亡人。
高堂母老兒年幼(you),
號饑啼寒不忍(ren)聞。
這(zhe)滔天大禍誰存問,
索(suo)賦的公差又到門(men)。
無奈何(he)把亡夫(fu)的衣衫來(lai)換活命,
崔(cui)德富、王四香(同白)喂(wei)!快點拿(na)出來呀(ya)!
張慧珠(zhu)(西皮快板)咳!這度(du)日真如受苦刑!
王四香(白)別慢(man)騰騰的!崔德富(fu)(白)快點,快點!
(張慧珠上(shang)前。高寶璉追出。)
高寶璉(白)媽,這是(shi)我爸(ba)爸(ba)的衣裳(shang),不給他們(men)……
(張慧(hui)珠一(yi)震。)
張慧珠(zhu)(白)啊!
(張慧珠落淚(lei)。)
張慧珠(白)二位上差寬待(dai)些(xie)吧……
崔德富(白)少廢話!拿(na)過來(lai)吧!
張慧珠(白)多多寬待……
王四香、崔(cui)德富(同(tong)白)沒那(nei)么些說的,拿來,拿來。
(崔(cui)德(de)富(fu)把衣裳搶去。)
王四香(白)舍不得(de)也不行(xing)啊!
(龍套內喊。)
崔德富(白(bai))什么事?
王四香(白(bai))少管閑事。咱們走吧!
(王四香、崔(cui)德富匆匆同下。八校(xiao)尉拉八個(ge)壯(zhuang)丁同上(shang)(shang),同跑圓場(chang),將張(zhang)慧珠、高(gao)寶(bao)璉沖散。楊得勝上(shang)(shang),跑圓場(chang),抓(zhua)住(zhu)高(gao)寶(bao)璉。)
楊得勝(sheng)(白)呔!這一小孩(hai)子!你家可有大人(ren)?
高寶璉(lian)(白)我(wo)爺(ye)爺(ye)和(he)我(wo)爸(ba)爸(ba)都叫老虎給吃啦!
(兵士翻著名薄(bo)。)
兵(bing)士(白)這一戶名叫(jiao)高忠(zhong),前日在(zai)山(shan)上被猛虎吃了,乃(nai)是實情(qing)。
楊得勝(白)好哇!高忠既死,你是(shi)他的兒子,我就拉……
高寶璉(大叫)媽!
(張(zhang)慧(hui)珠聞聲奔(ben)來,摟住高(gao)寶璉(lian)。)
張(zhang)慧(hui)珠(白)你(ni)們是做什(shen)么的(de)?
楊得(de)勝(sheng)(白)聽道啊!奉了兵(bing)部(bu)楊大人之命,下鄉征取民夫(fu)。這(zhe)兵(bing)冊之上有(you)你家高忠名字(zi),高忠已(yi)死,我就拉他前往。
張(zhang)慧珠(白)軍官(guan)(guan)哪(na)!可憐我公公,丈夫(fu)只為(wei)覓錢納稅,俱己喪身虎(hu)口;如今只有這孤門獨子(zi)接續(xu)香煙。望求軍官(guan)(guan),不(bu)要將他(ta)帶(dai)去(qu),若是將他(ta)帶(dai)去(qu),就(jiu)把我高氏門中香火(huo)絕了(le)。軍官(guan)(guan)哪(na)!軍官(guan)(guan)哪(na)!你(ni)你(ni)你(ni)將他(ta)釋(shi)放(fang)了(le)吧。
楊得勝(白)住(zhu)口!軍情緊急,哪里顧(gu)得你(ni)家香火!
來(lai)呀,將他帶走!
(楊得勝拉起高寶(bao)璉走(zou)。)
高寶璉(白)媽(ma)!我不去,媽(ma)!
眾(zhong)人(同(tong)白)走!走!
張慧珠(zhu)(白)寶璉寶璉!
(眾人同走(zou)圓場,張慧珠(zhu)(zhu)(zhu)追,楊得勝踼倒張慧珠(zhu)(zhu)(zhu),眾人同下(xia),張慧珠(zhu)(zhu)(zhu)急(ji)起,欲追不及,左右彷徨,慘然悲泣。)
張(zhang)慧珠(白(bai))寶(bao)璉,寶(bao)璉!
(陳氏上。)
陳氏(白)媳(xi)婦(fu)!媳(xi)婦(fu)!寶璉……媳(xi)婦(fu)……
張慧珠(白)來了。
(張慧珠慌(huang)忙拭去眼淚,進(jin)門迎上(shang)。)
陳(chen)氏(白)媳婦……
(張慧珠走近。)
張慧珠(白)婆婆……
陳氏(白)適才門外何事喧嘩(hua)?
張慧(hui)珠(白)門(men)外么……乃是一(yi)群獵戶上(shang)山打虎(hu)的。
陳氏(白)噢,打(da)虎的……
張慧珠(白)是……
(張慧(hui)珠(zhu)回身拭淚。陳氏四下張望。)
陳氏(白)寶璉(lian)到哪里去(qu)了!
(張慧珠一驚(jing)。)
張慧珠(zhu)(白(bai))什(shen)么?
陳氏(白)寶璉(lian),我(wo)那孫兒啊(a)。
張慧珠(白)寶(bao)璉么?他(ta),他(ta),他(ta)……
陳氏(shi)(白)他到哪(na)里去了?
張慧珠(白)那獵戶(hu)上山打(da)虎……寶璉……隨他們觀看打(da)虎的(de)去(qu)了……
陳氏(白)怎么講?
張慧(hui)珠(白(bai))看打虎的去了。
陳(chen)氏(shi)(白)哎呀!媳婦呀!想那猛虎何等兇狠!孫兒(er)年幼(you),倘遇猛虎,如(ru)何逃避?你你你……是(shi)大不該叫他前去呀!
張慧珠(白)想必就會回來,天色將晚,待媳婦去到廚下去……
陳氏(shi)(白)轉來(lai)!為婆腹中不餓,吞吃(chi)不下。你快快將寶璉追趕回來(lai)!快去呀!
張慧珠(zhu)(白(bai))這(zhe)……
陳(chen)氏(白)想他(ta)祖父、父親俱(ju)喪身虎口,難道叫(jiao)我(wo)那(nei)孫兒也遭虎餐不成?媳(xi)婦(fu)呀(ya)!你(ni)快(kuai)快(kuai)前去(qu)追他(ta)回(hui)來呀(ya)!
張慧(hui)珠(白)呀(ya)!
(西(xi)皮散板)婆婆不住(zhu)地來追問,
她怎知其中有苦情(qing);
我話(hua)在唇(chun)邊把牙咬緊,
老(lao)婆(po)婆(po)風前燭、瓦上霜,怎堪(kan)傷夫、喪子、
(西皮快板)又亡孫。
痛嬌兒心悲憤,
年才(cai)十二被(bei)抓丁。
刀山(shan)劍海(hai)槍(qiang)成陣,
一去茫(mang)茫(mang)就難找尋……捶胸(xiong)啼(ti)血終天恨(hen),
傷心兩眼淚紛(fen)紛(fen)。
(行弦。)
陳(chen)氏(白)媳婦!我叫你把孫兒追趕回(hui)來。你吞吞吐吐,雙目落淚,是何(he)道(dao)理?
(張慧珠急忙拭淚(lei)。)
張慧珠(白)媳婦未曾落淚呀……
陳氏(白(bai))你(ni)不必(bi)哄(hong)騙于(yu)我,這樣啼(ti)哭,必(bi)有緣(yuan)故(gu)。寶璉孫兒怎(zen)么樣了?快快講與為(wei)婆知道。
張慧珠(哭)婆(po)婆(po)呀……
(陳氏(shi)以杖頓地。)
陳(chen)氏(白)快快與(yu)我講來!
張慧珠(白)啊……婆婆呀……適才(cai)縣中公差又來催(cui)討(tao)明年丁稅,我們(men)(men)無錢,媳婦無奈,將兒夫衣物與他(ta)們(men)(men)折了(le)稅錢,那(nei)萬惡(e)的公差才(cai)離開我家(jia)的。陳氏(白)公差去了(le)。
張(zhang)慧(hui)珠(白)去了。
陳(chen)氏(白)與寶璉孫兒何干?我問的是(shi)寶璉孫兒啊!
張慧珠(西(xi)皮散板)公(gong)差才起(qi)身,
門外鬧抓丁。
陳氏(白)噢!抓丁!
張慧珠(zhu)(西皮(pi)散(san)板)抓丁的兵士兇又狠,
殺氣騰(teng)(teng)騰(teng)(teng)帶血腥。
橫行如(ru)入無人(ren)境(jing),
兵書冊上有夫(fu)名。
(陳氏哭。)
陳氏(白)高忠那孩兒已然死了啊……
張慧珠(白)是呀!他(ta)他(ta)他(ta)他(ta)死(si)了呀!
(西皮散板)只(zhi)為(wei)兒夫喪了命,
抓住(zhu)了寶璉抵(di)父親!
(陳氏大驚。)
陳氏(白)你待怎講(jiang)?
(張慧珠哭。)
張慧(hui)珠(zhu)(白(bai))寶(bao)璉抓(zhua)了去(qu)了……
陳氏(白)為何你(ni)不來(lai)報(bao)我?
(陳氏舉杖將張慧珠擊(ji)倒(dao)。)
陳(chen)氏(白)媳(xi)婦呀(ya)!想你(ni)公(gong)公(gong)、丈(zhang)夫只為上山采藥,遇虎傷(shang)身;我們高氏門中,只留下(xia)寶璉孫(sun)兒一人(ren)。誰知你(ni)不加保護(hu),竟被(bei)抓丁,想孫(sun)兒小(xiao)小(xiao)年紀(ji)怎受這凌踐(jian)之苦,你(ni)、你(ni)、你(ni)真氣死我也(ye)。
(西皮(pi)導板)心頭火起連聲恨!
(陳氏舉杖打(da)。張慧珠將(jiang)杖托住。)
張慧珠(干哭(ku)頭)老婆婆慢動手暫息雷霆……
陳氏(白)你講(jiang)。
張慧珠(西皮散板)好似當頭霹雷震!
事(shi)急(ji)情危不(bu)顧身(shen)。
懷抱嬌兒苦哀懇(ken),
狗強盜,無人(ren)(ren)性,滅人(ren)(ren)倫(lun),搶去了嬌兒(er),把媳(xi)婦(fu)踼(tang)倒(dao)在塵埃!
陳氏(白)咳……
張(zhang)慧珠(西皮散(san)板)寶(bao)璉是媳婦(fu)親生子(zi),
母子骨肉心連(lian)心。
恨強盜拆(chai)散親骨肉,
肝腸寸斷痛煞人。
滿腔(qiang)淚,強自忍,
只為(wei)婆(po)母年高衰病侵。
陳氏(白)媳(xi)婦……
張慧珠(西皮散板)人人都(dou)說(shuo)黃蓮苦(ku),
我比黃蓮(lian)苦萬分。
陳氏(白)媳婦呀!是我錯怪你了……
張(zhang)慧珠(白)婆婆……
(張慧(hui)珠、陳氏(shi)相擁而哭。)
陳氏(shi)(白)啊(a)呀!
(陳氏欲倒。)
張慧珠(驚(jing)叫)婆(po)(po)婆(po)(po)!婆(po)(po)婆(po)(po)!
(張慧珠攙陳(chen)氏下(xia)。)
【第七場】
(四軍士、李(li)有標、四衙役、胡泰來同上。)
李有標(白)貴縣請了!
胡泰來(lai)(白)請了。
李有標(biao)(白)大(da)營之中缺少軍餉,楊大(da)人命你速(su)速(su)征收兩萬貫。十天之內繳納,不(bu)得有誤。
胡泰來(白(bai))知(zhi)道了(le)。
李有(you)標(白)軍士(shi)們(men),帶馬。請。(李有(you)標下(xia)。四軍士(shi)同下(xia)。)
胡泰來(白)哎呀(ya)(ya)!這位楊大人(ren)跟(gen)我(wo)(wo)干上了是(shi)怎么著!認準我(wo)(wo)啦,哎呀(ya)(ya),今兒也(ye)要(yao)錢,明兒也(ye)要(yao)錢,看(kan)起(qi)來我(wo)(wo)這個小官不(bu)能干啦!干脆,告(gao)職還鄉回家抱娃子(zi)去!
(胡(hu)泰來摘紗帽。)
胡泰(tai)來(白(bai))哎呀,慢著(zhu)!我(wo)不(bu)干(gan)了(le)(le),后任(ren)的官(guan)來了(le)(le)還(huan)是(shi)要錢(qian)哪!老百姓還(huan)不(bu)是(shi)照(zhao)樣往外(wai)拿(na)嗎(ma)?錢(qian)讓人(ren)家拿(na)走啦,我(wo)倒白(bai)白(bai)丟了(le)(le)一(yi)個官(guan),多冤哪!你想好容易巴結到(dao)一(yi)個官(guan),就這(zhe)樣扔了(le)(le)!難道跟銀子有仇嗎(ma)?不(bu)成,不(bu)上算(suan);還(huan)是(shi)再干(gan)兩(liang)天再說(shuo)吧!
(胡泰來(lai)戴紗帽。)
胡泰(tai)來(白)不(bu)(bu)對,不(bu)(bu)對!老(lao)百姓窮的精光,干下去也(ye)沒多大意(yi)思,算了,算了吧!還(huan)是(shi)拿定主意(yi),告職還(huan)鄉!對,不(bu)(bu)干了。
(胡泰(tai)來(lai)摘(zhai)紗帽(mao)。)
胡泰來(lai)(白)哎呀!不行,不行!我怎(zen)么這樣(yang)胡涂哇!我要(yao)是(shi)辭(ci)職(zhi)還(huan)鄉,也(ye)成了老百姓(xing),也(ye)得(de)今天繳(jiao)糧,明(ming)天繳(jiao)稅,我活得(de)了嗎(ma)?
(胡泰來想。)
胡泰來(白)干(gan)脆(cui)!馬(ma)(ma)馬(ma)(ma)虎(hu)虎(hu),再干(gan)他一年(nian),擠(ji)點是點;就是這個主意。
來呀!吩咐升堂。
(胡(hu)泰(tai)來入(ru)座。)
胡(hu)泰來(lai)(白(bai))來(lai)呀!傳崔(cui)德富、王四(si)香即刻上堂!
眾衙役(同(tong)白(bai))崔德富、王四香上堂啊!
(王四香、崔德富同上。)
王四(si)香、崔(cui)德富(同念)忽聽太爺傳,想是給賞(shang)錢。
(同白)參見太(tai)爺(ye)。
胡泰來(白)王四香、崔德富,上幾次你們辦的差事很好,老爺(ye)還要賞賞你們。
王四(si)香、崔德富(同白(bai))喝,好(hao)!您凈說賞,到今個(ge)一(yi)個(ge)大也沒見哪。
胡泰來(白)別(bie)忙(mang)啊,老爺的賞還沒下來哪!有(you)我的就有(you)你們(men)的!我吃肉,你們(men)喝(he)湯。
王(wang)四香(白)那就喝湯吧。您傳小人們上(shang)堂有(you)什么事(shi)啊?
胡泰來(白)兵部楊大(da)人(ren)又有軍(jun)令到(dao)來啦(la);軍(jun)費還差兩萬(wan)貫。沒什么說的,你們二人(ren)再給辦一辦吧。
王(wang)四香(白)老(lao)爺,老(lao)百姓太(tai)窮(qiong)啦!小(xiao)人(ren)辦不了啦!您改差得啦!
崔德富(fu)(白)您改差吧!(胡(hu)泰來(lai)離座。)
胡泰來(白)你(ni)們辦(ban)得了,再給辦(ban)一辦(ban)吧(ba)。
王四香(白)老爺(ye),實在辦不了(le)啦。
胡泰來(lai)(白)辦得了(le),馬馬虎虎也得辦。
王四香(白)老爺,您改差吧,您哪!
胡泰(tai)來(白)不能改(gai),這叫(jiao)做(zuo)“以(yi)資熟手”。
王四香、崔德富(同白)哎(ai)呀(ya),什么生手(shou)熟手(shou),小人聽著(zhu)發抖。
王四香(xiang)(白)老百(bai)姓窮的精光。
崔德富(白)實在無法下手(shou)。
胡泰來(白)啊哈!仁(ren)義道德出在(zai)你們的口,奇哉(zai)怪哉(zai)實在(zai)少有(you);不(bu)打板子(zi)你們不(bu)走。
(胡泰來入(ru)座。)
胡泰來(白)來呀!
眾衙(ya)役(同白)有(you)。
胡泰(tai)來(lai)(白(bai))每(mei)人重責二十。
(眾衙役欲打(da),王(wang)四香、崔德富慌忙跪倒(dao)。)
王(wang)四香(白)老爺,打完了(le)還去不去哪(na)?
崔(cui)德富(白)老爺(ye),打完了就不去辦啦(la)吧!
胡泰來(lai)(白)打(da)完(wan)了還(huan)得去。
王四香(白)咱(zan)們真賤骨頭呀!
崔德富(白)可說哪。
王四香、崔德富(同白)老爺,您別打啦,咱們(men)去就(jiu)是啦。
胡泰(tai)來(白)這有(you)火簽,快去,快去。
王四香、崔德富(同白)是。
(王四香、崔德富(fu)同爬起,同下。)
胡泰來(白)哎呀,買(mai)貴的(de)非打(da)不可!哎呀,我想他二人,此去(qu)是一定成功,不必(bi)在此站著。
沒事,退堂。
(胡泰來下。四衙役同下。)
【第八場】
(王四香上。)
王(wang)四香(數板)想起(qi)來,好悲傷。最可恨楊(yang)嗣(si)昌。只因連年打李闖,老爺抽餉坐大堂。從(cong)前催(cui)過剿餉和練餉,如今又要催(cui)兵糧;一(yi)抽兩抽不(bu)算(suan)帳,害(hai)得我們一(yi)天到晚跑四鄉(xiang)(xiang)。我們去了(le)(le)(le)都(dou)說我們把良心(xin)喪,我們不(bu)去恐怕屁股遭了(le)(le)(le)殃。硬著(zhu)頭皮下鄉(xiang)(xiang)往,苦逼惡勸要把地皮都(dou)刮光。有朝一(yi)日(ri)刮到了(le)(le)(le)底(di),咱們也會會地藏(zang)王(wang)、地藏(zang)王(wang)。
(白(bai))哎呀!奉老爺之命,我(wo)還得催稅去。我(wo)上那兒去哪?這怎么好哇!有了,把伙(huo)計叫出來,跟他要主意。
我說伙計。
(崔德富上。)
崔德富(fu)(白)你叫誰哪?
王(wang)四香(白(bai))還有(you)誰呀!
崔(cui)德富(白)叫我?
王四香(白)你可(ke)真明白!
崔(cui)德(de)富(白(bai))什(shen)么事(shi)呀?
王四(si)香(xiang)(白)忘啦?催(cui)稅去!
崔德富(白)還(huan)得催稅去。
王四香(白)啊,想個主意,到哪兒(er)去?找那好說話的(de)。
崔德富(白)找好(hao)說(shuo)話的?
王(wang)四香(白)啊(a),對。我想起來啦,高家(jia)好說話(hua)。
崔德富(白)要錢給(gei)錢,要衣(yi)裳給(gei)衣(yi)裳。
王四香(白)對,找他去,常來常往,跟(gen)走(zou)(zou)親戚一樣,走(zou)(zou)著(zhu)走(zou)(zou)著(zhu)。
崔德富(白)走著。
到啦,叫門。
王四香、崔德富(同白)開(kai)門(men)!
張慧(hui)珠(內(nei)哭)婆婆呀!
王四(si)香(白)聽!里頭哭(ku)吶。
(張慧珠上。)
張慧(hui)珠(西皮散板)哭(ku)婆婆哭(ku)得我淚(lei)珠如線,
你老人又撇我去(qu)到(dao)黃泉!
撇下了孤苦身如何排遣,
(哭頭(tou))婆(po)(po)婆(po)(po)啊(a)!
王四(si)香(白)開門來!
張慧珠(西皮搖板)又聽得(de)有人來(lai)叩打門環(huan)。
崔德富(白)開(kai)門哪,人都(dou)死絕啦!
王四香(白)好(hao),怎(zen)么又穿上這個啦!
張慧珠(白)我婆(po)婆(po)她(ta)、她(ta)也(ye)死了(le)!
王四香(xiang)(白)又少了一貫錢。
崔德富(白(bai)(bai))咳(ke),你那(nei)孩子(zi)哪兒去啦!張慧珠(白(bai)(bai))我那(nei)孩子(zi)么……
(張慧珠哭。)
王四香、崔德富(同白)啊!
張慧珠(白(bai))被抓丁的抓了去了!
崔德(de)富(fu)(白(bai))咳(ke),又少(shao)了一貫!
張慧珠(白)你們兩個又作什(shen)么來了(le)?
王四香(白)你我(wo)聽說……
(王四香欲說又止。)
崔德(de)富(白)你(ni)倒是說呀。
王(wang)四香(白)你(ni)說吧!
崔(cui)德富(白)唉!你說得了嗎?
王四(si)香(白)你不(bu)知道(dao):這一回我都有點說不(bu)出口來啦!
崔德富(白)你(ni)說不出口來,我說--
來(lai)到這(zhe)兒沒(mei)有(you)別(bie)的事,還是要錢!
張(zhang)慧(hui)珠(白)你(ni),你(ni),你(ni)們還來要錢(qian)哪?
崔德富(白)噯,要錢!
王四(si)香(xiang)(白)我說(shuo)大娘子(zi):你別想不開啦,如今就剩你一個人啦!你交一貫錢(qian)就行(xing)啦!這前后你可(ke)省著四(si)貫哪!
張慧珠(白)一(yi)貫錢?
王四香(白)對啦,一貫錢。
崔德富(白(bai))噯,一貫錢(qian)。
張(zhang)慧珠(白(bai))啍(tun)啍(tun)!一貫錢。王四香(白(bai))快去拿(na)錢去吧。
崔德富(白)快著(zhu)點(dian)兒。
(班頭上。)
班頭(白)唉!伙計你們在這兒哪!
王四(si)香(白)什么事?
班(ban)頭(白)走,快領賞去吧。
王四香(白(bai))什(shen)么事領賞啊?
班(ban)頭(白(bai))咱們太爺升(sheng)了官(guan)啦!王四香(白(bai))為(wei)什么升(sheng)官(guan)哪?
班頭(白)征收人丁賦稅有功,所(suo)以升了官啦!
王(wang)四香(xiang)(白)他(ta)升了官啦,我(wo)們可挨了罵啦!
崔德(de)富(白)我們挨罵啦!走!領賞去。
王四香(白)走走!領賞去(qu)。
你告訴她說,叫她想著(zhu)點兒預備錢。
崔德富(白)好。
唉(ai),聽見沒有(you)?我們去(qu)去(qu)就來(lai),唉(ai),你可想著(zhu)預備(bei)錢!
(王四(si)香(xiang)、崔(cui)德富(fu)、班頭(tou)同(tong)下。)
張慧(hui)珠(白)升官了,升官了。四壁皆(jie)空(kong),什么都(dou)無有了。一(yi)家(jia)五人,如今只(zhi)剩我(wo)孤身一(yi)人了。
(張(zhang)慧(hui)珠苦笑,四下(xia)張(zhang)望,摸身上。)
張(zhang)慧(hui)珠(白)哎呀(ya)!方(fang)才那兩公差言道:去去就(jiu)來(lai),要(yao)我(wo)(wo)預備稅(shui)錢(qian)。想(xiang)我(wo)(wo)身旁分文皆無(wu),他若(ruo)向我(wo)(wo)要(yao)錢(qian),我(wo)(wo)是怎(zen)樣地(di)交付(fu)?怎(zen)樣地(di)交付(fu)?
(張慧(hui)珠見菜刀,點頭。)
張慧(hui)珠(白)你若是向我(wo)要錢,我(wo)就與你們拼(pin)命,我(wo)就與你們拼(pin)命!
(張(zhang)慧珠拿刀,凝視(shi),似有所見。)
張慧珠(zhu)(白)哎呀!你回來了,你快快地進來吧。家(jia)中有(you)人要(yao)錢,你怎么走了哇(wa)!哎!你不要(yao)走哇(wa)!
(張慧珠(zhu)上(shang)前。)
張慧珠(zhu)(白)你(ni)不要(yao)走(zou)!你(ni)不要(yao)走(zou)哇!
(西(xi)皮快板)他人好似(si)兒(er)夫面,
怎不回(hui)頭(tou)交(jiao)一言(yan)!
看(kan)看(kan)將近又(you)離遠(yuan),
忽然落后忽在前。
兒夫快(kuai)把家門轉,
家(jia)中有人要稅(shui)錢。
兩眼迷離看不見……
猛抬頭又只見我兒寶璉!
(行弦。)
張慧(hui)珠(白(bai))兒呀!你(ni)賣絹之時,再三地囑付于你(ni),必須要(yao)避開官府中人。要(yao)繞那(nei)田間小道(dao)而(er)行(xing)……為何教官府將你(ni)抓(zhua)了去了?寶(bao)璉,寶(bao)璉……
婆(po)婆(po)!婆(po)婆(po)!你(ni)看寶(bao)璉教他們抓了去(qu)!你(ni)不(bu)要打我!你(ni)不(bu)要打我!你(ni)不(bu)要打我……
(西皮散板)我一家歡樂溫又暖,
死別(bie)生離(li)在頃刻(ke)間。
(行弦。)
張慧(hui)珠(白(bai))婆婆,你(ni)(ni)不(bu)要啼哭,你(ni)(ni)放心吧(ba)。有我(wo)侍奉于你(ni)(ni),是無有差(cha)錯(cuo)的。婆婆,你(ni)(ni)不(bu)要啼哭,我(wo)們回家去吧(ba)。婆婆,待我(wo)來攙你(ni)(ni)……
爹(die)(die)爹(die)(die),你(ni)(ni)來了。官人,官人,你(ni)(ni)同爹(die)(die)爹(die)(die)上山(shan)辨藥,須要攙扶著(zhu)爹(die)(die)爹(die)(die),慢慢地行(xing)走,提防跌倒了啊(a)……我與(yu)你(ni)(ni)們講話(hua),你(ni)(ni)們為何不(bu)(bu)理我啊(a)?為何不(bu)(bu)理我啊(a)?為何不(bu)(bu)理……
啊呀!猛(meng)虎(hu)!猛(meng)虎(hu)!
(西皮散板)猛虎一吼(hou)夫(fu)容變(bian),
奮爪張牙撲上(shang)前……
(白)猛虎,我與(yu)你無(wu)怨無(wu)仇,你為(wei)何(he)(he)將(jiang)我一家人都(dou)吃掉了(le)?那萬(wan)惡的公(gong)差(cha)你為(wei)何(he)(he)不(bu)將(jiang)他吃了(le)呀?為(wei)懼怕他么……
你看看他,他倒去了(le)。你不(bu)要走,我也同你一(yi)道(dao)去吧……
(西皮散板(ban))到如今我怕的什么險,
尋(xun)兒夫訪猛虎我(wo)也到王屋(wu)山邊(bian)。
(張慧珠下。)
【第九場】
鮑世德(內(nei)二簧導(dao)板)嘆衰(shuai)年逢亂世我生不(bu)幸,
(鮑世德上。)
鮑(bao)世德(回龍)可嘆(tan)我,上深(shen)山,好一似鳥被弓驚(jing)!
(二簧原板)想當年舊同(tong)伴杳(yao)無蹤影,
可(ke)嘆我(wo)也(ye)到了末路(lu)飄零!
免不得向(xiang)叢(cong)林奮身前進(jin)--
張慧(hui)珠(內叫(jiao)頭(tou))公婆,我夫,姣兒呀!
鮑(bao)世(shi)德(二簧散(san)板)又聽得(de)山(shan)林內啼哭之聲!
(白)那(nei)旁有一婦人啼哭之聲,待我尋找尋找。
噢,原(yuan)來是高(gao)家娘子。待我(wo)聽她講些什么。
張慧(hui)珠(內二簧搖(yao)板)痛(tong)兒夫隨老(lao)父無端喪命(ming),
痛姣兒(er)此(ci)一去永(yong)訣今生。
痛婆婆臨(lin)到死目還未(wei)瞑(ming),婆婆呀(ya)!
鮑世德(白)高(gao)娘子(zi),山中慣出猛虎傷人,快快走了出來(lai)吧!
(張慧珠上。)
張慧珠(二簧散板(ban))我(wo)如今(jin)不畏虎(hu)轉向前迎。
倘(tang)能夠死同穴真蒙虎(hu)蔭--
鮑世德(白(bai))來來來,隨我回(hui)去吧!
張慧珠(白(bai))我怕呀!
鮑世(shi)德(白)怕什么(me)?
張慧(hui)珠(二簧(huang)散板(ban))怕家中又來了討稅(shui)之(zhi)人。
我情愿在荒山(shan)孤身坐等,
等、等、等我(wo)夫來此地一顯陰靈。
(王四香、崔德富同上(shang)。)
王四香(白)啊,你(ni)們躲到(dao)這(zhe)兒(er)來啦!
張慧珠(白)你(ni)、你(ni)、你(ni)們(men)又作什么來了?
王四(si)香(白)我們(men)還(huan)是來要錢!張慧珠(二簧散板)你(ni)、你(ni)、你(ni)害(hai)得我一家人(ren)死(si)亡殆盡,
你、你、你害得我苦命女無處存身!
(張慧珠(zhu)取出短刀。)
張慧珠(二簧散(san)板)恨不得(de)手(shou)利刃一申(shen)幽憤(fen)--
王四香、崔(cui)德(de)富(同(tong)白(bai))我們是(shi)奉命差遣,概(gai)不由己呀!
鮑世(shi)德(白)哼,分明是一伙(huo)強盜!
張慧(hui)珠(二(er)簧散板)聽他言我(wo)方覺如夢(meng)初醒!
王(wang)四香(白)大娘(niang)子(zi),你別怪我們哥們兒(er),也(ye)別怪我們縣太爺;這是朝廷王(wang)命!誰(shui)敢(gan)違抗(kang)呀!
張慧珠(二(er)簧快三(san)眼)我不(bu)怪二(er)公差奉行命(ming)令,
卻因何縣太爺暴斂橫征?
恨只恨狗朝(chao)廷(ting)肆行苛政,
眾蒼生(sheng)盡做了這(zhe)亂(luan)世之民。
眼見得(de)十室中九(jiu)如懸磬,
眼見(jian)得一縣中半死于兵;
眼見得好村莊變(bian)成(cheng)灰燼,
(二簧散板)眼中人(ren)俱都是那虎(hu)口余(yu)生(sheng),
我不如拼一死向天祈請--
(白)蒼天哪!
(二簧散板)愿世間從今后永(yong)久太平。
(張(zhang)慧珠自刎死(si)。鮑世德向前張(zhang)望。)
鮑世德(白)哎呀(ya)!
崔德(de)富(白)完(wan)了!這家子可(ke)全死(si)絕了!
王四香(白)這(zhe)可是一個大錢都擠不出來了!
鮑(bao)世德(白)啍!
(鮑世德取張慧珠手中(zhong)刀,怒視(shi)二(er)公差。王四香后退。)
王(wang)四香(白(bai))走(zou)吧(ba)(ba),走(zou)吧(ba)(ba),找別家要去吧(ba)(ba)。
(內(nei)吶喊聲。王四香、崔德富同逃下,鮑(bao)世德追下。)
楊(yang)得(de)勝(sheng)(內白)軍士(shi)們!趲(zan)行者。
(急(ji)急(ji)風牌。八(ba)軍士引楊得勝同上,過場,同下。)
張慧珠
【西皮二六】
勤織紡助(佐)兒夫奉養雙親。
這杯酒來把翁(weng)姑(gu)敬,愿翁(weng)姑(gu)福體永康寧。
田園數畝能安(an)命,一家溫飽度(du)光陰哪。
【西皮流水】
這(zhe)杯(bei)酒來(lai)把兒夫敬,權當為(wei)夫洗風塵。
災星已去(qu)福星以換,從今永(yong)遠(yuan)不離分(fen)。
寶璉兒(er),知孝順,每日讀(du)書(shu)到夜深。
再(zai)過三年并(bing)五載,登科及第(di)要取功名。
【西皮慢板】
(聽)譙樓上二(er)更(geng)鼓聲聲送(song)聽,父子們去采(cai)藥未見回程。
(李海燕(yan)的為(wei)括號里的,無"上"字)
對孤燈思遠道心神(shen)不定,不知他(ta)在荒山何(he)處安身。
【原板】
到三更(geng)真(zhen)是(shi)個月明人靜(jing),猛聽得窗兒外似有人行。
忙(mang)移(yi)步隔花(hua)蔭留神(shen)覷定(ding),原(yuan)來是(shi)秋風起(qi)掃(sao)葉之聲。
聽畫(hua)鼓報四更愈(yu)添凄冷(leng),看嬌兒正酣睡恐被(bei)風侵。
我不免引寒機
【二六】
伴奴坐等,
又思來又想(xiang)去越不安寧。
數更籌交五鼓(gu)空房愈靜,果然是曉雞唱(chang)天已黎明,
我不免喚璉(lian)兒到(dao)街前探問,你(ni)爹爹到(dao)如今未轉(zhuan)家門。
(白)你也撇下媳(xi)婦,就這樣去(qu)了哇!
【西皮搖板】
哭婆(po)婆(po)哭得我淚珠如(ru)線,你老(lao)人又撇我去到黃(huang)泉(quan)!
撇(pie)下了孤(gu)苦身如(ru)何排遣?
【哭頭】
婆婆呀!
【搖板】
耳邊(bian)廂又聽得(de)叩打門(men)環。
【西皮流水】
他人好似(si)我夫面,
怎不回(hui)頭(tou)交(jiao)一(yi)言。
看看將近(jin)又(you)離遠,
忽然落后忽在前(qian)。
我夫快把家(jia)門轉,
家中有人討(tao)稅錢。
兩眼(yan)迷離看(kan)不見(jian),
我尋你直到那王(wang)屋山(shan)邊。
【二黃快三眼】
我不怪二公差奉行命令,卻因何縣太(tai)爺暴斂橫征?
恨只恨狗(gou)朝廷(ting)肆行(呃)苛政,眾蒼生盡做了這亂世之(呃)民。
眼見(jian)得十室中那九如(ru)懸磬,眼見(jian)得一縣中就半死于(yu)兵。
眼見得好村莊變成(cheng)灰燼。
【二黃散板】
眼中人(ren)盡都是(shi)那虎口余生,我不如拼一死(si)向天祁(qi)請。
蒼天那!愿世間再(zai)無(wu)有怨恨(hen)情。
(括(kuo)號里(li)的是張(zhang)火丁的唱詞(c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