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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介紹

《花和(he)尚大鬧五臺山》是章回體長篇小說《水滸傳》中的故事(shi)。

魯智深(shen)出逃代州(zhou)雁門縣，金老女婿趙員外送他去五臺(tai)山(shan)，做僧避禍。魯智深(shen)晚不坐(zuo)禪，喝酒打人(ren)。打造(zao)戒刀和禪杖。假借過往(wang)僧人(ren)名義喝酒吃狗肉，在半山(shan)拽拳使腳，打坍(tan)亭子，打壞(huai)金剛，要燒寺(si)院，回寺(si)嘔(ou)吐，給禪和子嘴(zui)里塞狗腿，搞(gao)得大家卷(juan)堂而(er)散。監寺(si)、都寺(si)遣眾人(ren)來打，魯智深(shen)趁酒醉大鬧一場，被長老喝止住。

內容介紹

故事梗概

魯智(zhi)深從不(bu)打坐參禪(chan)，每夜(ye)(ye)都是鼾睡如雷，起夜(ye)(ye)之時(shi)甚至(zhi)在(zai)佛(fo)殿后撒尿拉(la)屎(shi)。全(quan)寺(si)上下非常不(bu)滿，但(dan)智(zhi)真長老(lao)卻不(bu)聞不(bu)問。后來，魯智(zhi)深兩次(ci)破(po)戒飲酒，與寺(si)中(zhong)職事僧人發生(sheng)了(le)劇烈沖(chong)突(tu)。

魯(lu)(lu)(lu)(lu)智(zhi)(zhi)深(shen)(shen)在山上待了將近半年，久(jiu)靜思(si)動下山散心，在半山亭碰到(dao)一(yi)個賣酒(jiu)(jiu)小販。他買酒(jiu)(jiu)被(bei)拒，便(bian)踢倒(dao)酒(jiu)(jiu)販，搶酒(jiu)(jiu)來喝。看守山門的(de)和尚遵照寺規，不許醉酒(jiu)(jiu)的(de)魯(lu)(lu)(lu)(lu)智(zhi)(zhi)深(shen)(shen)入寺。魯(lu)(lu)(lu)(lu)智(zhi)(zhi)深(shen)(shen)便(bian)借著酒(jiu)(jiu)勁，直接(jie)打(da)(da)進(jin)山門，一(yi)路打(da)(da)到(dao)藏(zang)殿。監(jian)寺召集寺中火工、雜工等二(er)三十(shi)人，要(yao)教訓魯(lu)(lu)(lu)(lu)智(zhi)(zhi)深(shen)(shen)，卻被(bei)他打(da)(da)得狼狽(bei)逃竄。但(dan)智(zhi)(zhi)真長老最終對魯(lu)(lu)(lu)(lu)智(zhi)(zhi)深(shen)(shen)只是稍(shao)加訓誡(jie)。一(yi)眾職事僧皆(jie)有怨言，認(ren)為長老縱容包庇魯(lu)(lu)(lu)(lu)智(zhi)(zhi)深(shen)(shen)。

魯(lu)(lu)智(zhi)深(shen)(shen)(shen)(shen)又待了(le)三四個月(yue)，再(zai)次下山(shan)，到(dao)(dao)山(shan)下酒館買酒喝(he)。他回山(shan)途中(zhong)酒勁發(fa)作(zuo)，練起拳腳，竟(jing)將半(ban)山(shan)亭撞坍半(ban)邊。守(shou)門(men)和尚(shang)關閉山(shan)門(men)，不(bu)許魯(lu)(lu)智(zhi)深(shen)(shen)(shen)(shen)入寺。魯(lu)(lu)智(zhi)深(shen)(shen)(shen)(shen)先(xian)是打(da)壞門(men)外(wai)的兩(liang)尊(zun)泥(ni)塑金剛，打(da)進山(shan)門(men)后又大鬧(nao)禪(chan)堂(tang)，引發(fa)“卷(juan)堂(tang)大散”。一(yi)眾職事僧請求智(zhi)真長老出(chu)面不(bu)果，便繞(rao)開智(zhi)真長老，聚集寺中(zhong)雜(za)工、仆役(yi)二(er)百余人(ren)，要教訓魯(lu)(lu)智(zhi)深(shen)(shen)(shen)(shen)。魯(lu)(lu)智(zhi)深(shen)(shen)(shen)(shen)“指東打(da)西，指南打(da)北”，一(yi)直打(da)到(dao)(dao)法堂(tang)下，最終是智(zhi)真長老出(chu)面方才將其喝(he)止(zhi)住。至此，魯(lu)(lu)智(zhi)深(shen)(shen)(shen)(shen)再(zai)也無法在五臺山(shan)安身(shen)，只得(de)離開。

作品原文

話(hua)說當下(xia)魯提(ti)轄扭過身來看時，拖扯的不是別人，卻(que)(que)(que)是渭州酒樓上(shang)救(jiu)了(le)的金老(lao)。那老(lao)兒(er)直拖魯達到僻靜處(chu)，說道：“恩人！你(ni)(ni)好大膽！見今明明地張掛(gua)榜(bang)文(wen)，出一千貫賞(shang)錢捉(zhuo)你(ni)(ni)，你(ni)(ni)緣何卻(que)(que)(que)去看榜(bang)？若不是老(lao)漢遇見時，卻(que)(que)(que)不被做公的拿了(le)？榜(bang)上(shang)見寫(xie)著你(ni)(ni)年(nian)甲，貌(mao)相，貫址！”

魯達道：“灑家(jia)不瞞你(ni)說，因為你(ni)事，就那(nei)日回到狀元橋下，正迎(ying)著(zhu)鄭屠那(nei)廝，被灑家(jia)三拳打(da)死了，因此上(shang)在逃。一到處撞了四五十日，不想來到這(zhe)(zhe)里。你(ni)緣何不回東京去(qu)，也(ye)來到這(zhe)(zhe)里？”

金老(lao)道：“恩(en)人(ren)(ren)(ren)在上；自從得(de)恩(en)人(ren)(ren)(ren)救了(le)老(lao)漢，尋得(de)一(yi)(yi)輛車子，本欲要(yao)回東京(jing)去(qu)；又怕這(zhe)廝趕來，亦無恩(en)人(ren)(ren)(ren)在彼搭救，因(yin)此不上東京(jing)去(qu)。隨路望(wang)北來，撞(zhuang)見(jian)一(yi)(yi)個(ge)京(jing)師古鄰(lin)來這(zhe)里做買賣，就帶老(lao)漢父女兩口兒(er)到這(zhe)里。虧殺了(le)他，就與老(lao)漢女做媒，結交此間(jian)一(yi)(yi)個(ge)大(da)(da)財主趙員外，養做外宅，衣(yi)食豐足(zu)，皆出於恩(en)人(ren)(ren)(ren)。我女兒(er)常常對他孤老(lao)說(shuo)提轄大(da)(da)恩(en)，那個(ge)員外也愛刺(ci)槍使棒(bang)。嘗說(shuo)道：‘怎地恩(en)人(ren)(ren)(ren)相會一(yi)(yi)面，也好(hao)。’想念如(ru)何能彀得(de)見(jian)？且請恩(en)人(ren)(ren)(ren)到家過幾日(ri)，卻再商(shang)議。”

魯(lu)提轄便和金(jin)老前行。不(bu)得半里到門首(shou)，只見老兒(er)揭(jie)起簾(lian)子(zi)，叫道(dao)：“我兒(er)，大(da)恩人在此。”

那(nei)女孩兒濃裝艷(yan)飾。從里面出來，請魯(lu)達居中坐了，插燭也似拜了六(liu)拜，說道：“若非恩人(ren)垂(chui)救，怎能彀有(you)今(jin)日(ri)！”拜罷，便請魯(lu)提轄道：“恩人(ren)，上(shang)樓去請坐。”

魯(lu)達道：“不須生受，灑家(jia)這便要去。”

金老便道(dao)：“恩(en)人(ren)既(ji)到(dao)這里(li)，如何肯放你(ni)便去！”老兒接了(le)桿棒包裹，請到(dao)樓(lou)上坐(zuo)(zuo)定。老兒分(fen)付道(dao)：“我兒，陪侍恩(en)人(ren)坐(zuo)(zuo)坐(zuo)(zuo)，我去安排飯來。”

魯達道：“不消多事，隨(sui)分便(bian)好。”

老兒道：“提轄恩念，殺身難報；量些粗食(shi)薄糧何足(zu)掛齒(chi)！”

女子留住魯達(da)在樓上坐地。

金老下(xia)來叫(jiao)了家中新(xin)討的(de)小廝，分付丫環一(yi)面燒著(zhu)火。老兒和(he)這小廝上(shang)街來買(mai)了些鮮魚，嫩雞，釀鵝，肥，時新(xin)果子(zi)(zi)(zi)之類(lei)歸(gui)來。一(yi)面開酒(jiu)，收(shou)拾菜(cai)蔬(shu)，都早擺了。搬(ban)上(shang)樓來，春臺上(shang)放下(xia)三(san)個盞子(zi)(zi)(zi)，三(san)雙筷子(zi)(zi)(zi)，鋪下(xia)菜(cai)蔬(shu)果子(zi)(zi)(zi)飯等物。丫環將銀酒(jiu)燙上(shang)酒(jiu)來。父女二人輪番把盞，金老倒地(di)便拜。

魯(lu)提轄道：“老人家，如何恁地下(xia)禮？折(zhe)殺(sha)俺也！”

金老說(shuo)道：“恩(en)人(ren)(ren)聽稟，前日(ri)老漢初到這里，寫個紅紙牌兒，旦夕(xi)一柱(zhu)香(xiang)，父女兩(liang)個兀自拜哩；今(jin)日(ri)恩(en)人(ren)(ren)親身到此，如何不拜！”

魯達道：“卻也難得(de)你這片(pian)心(xin)，”三人慢(man)慢(man)地飲酒。將(jiang)及天晚(wan)，只聽得(de)樓(lou)下打將(jiang)起來(lai)。

魯提(ti)轄開(kai)看時，只見樓下(xia)三二(er)十人(ren)，各執白木棍棒(bang)，口里都叫：“拿將下(xia)來！”

人叢里，一個官(guan)人騎在馬(ma)上，口里大喝道：“休(xiu)叫(jiao)走了這(zhe)賊！”

魯達(da)見不是頭，拿起凳(deng)子(zi)，從樓(lou)上打將下來。

金老連忙搖手，叫道：“都不要動手！”

那老兒(er)搶下樓去，直叫那騎馬(ma)的官(guan)人(ren)(ren)身邊(bian)說了(le)幾句(ju)言語。那官(guan)人(ren)(ren)笑起來(lai)，便(bian)喝散了(le)那二(er)三十人(ren)(ren)，各自去了(le)。那官(guan)人(ren)(ren)下馬(ma)，入到里面。老兒(er)請下魯提轄來(lai)。

那官人(ren)撲翻身便拜，道：“聞(wen)名不如見面(mian)，見面(mian)勝似聞(wen)名！義士提轄受禮。”

魯達便(bian)問(wen)那金(jin)老道：“這官(guan)人是誰？素不相(xiang)識，緣何便(bian)拜灑家？”

老兒道(dao)：“這個便是我兒的官人趙(zhao)員外。卻(que)才只道(dao)老漢引甚么郎君子(zi)弟(di)在樓上吃(chi)，因此引莊客來廝打。老漢說知，方才喝散(san)了。”魯達道(dao)：“原來如此，怪員外不得(de)。”

趙員(yuan)外再(zai)請魯提(ti)轄(xia)上(shang)樓坐(zuo)定(ding)，金老重整(zheng)杯盤，再(zai)備(bei)酒(jiu)食相待。趙員(yuan)外讓(rang)魯達(da)上(shang)首坐(zuo)地。

魯達道(dao)：“灑家(jia)怎敢(gan)。”

員(yuan)(yuan)外道(dao)：“聊表(biao)相(xiang)(xiang)敬(jing)之禮。小子(zi)多聞提(ti)轄(xia)如(ru)此豪杰，今日天(tian)賜(si)相(xiang)(xiang)見，實為萬幸(xing)。”魯(lu)達(da)道(dao)：“灑家(jia)是(shi)個粗鹵漢(han)子(zi)，又犯了(le)該死的罪過；若蒙員(yuan)(yuan)外不(bu)棄貧(pin)賤，結為相(xiang)(xiang)識(shi)，但有用灑家(jia)處，便與你去(qu)。”

趙員(yuan)外大喜，動問(wen)打死鄭屠(tu)一事，說著較量(liang)些槍法(fa)，吃了半夜酒，各自歇了。

次日天明，趙員(yuan)外道(dao)：“此處恐不穩(wen)便，欲請(qing)提轄(xia)到(dao)敝莊住幾時。”

魯達問道：“貴莊在何處？”

員(yuan)外道：“離此(ci)間十里(li)多路(lu)，地(di)名七(qi)寶村，便是。”

魯達道：“最好。”

員(yuan)外(wai)(wai)(wai)(wai)先使人去(qu)莊(zhuang)上再牽一疋馬(ma)來。未及晌(shang)午，馬(ma)已到來，員(yuan)外(wai)(wai)(wai)(wai)便請魯提轄上馬(ma)，叫莊(zhuang)客(ke)擔了行(xing)李。魯達相辭了金老父女二(er)人，和趙員(yuan)外(wai)(wai)(wai)(wai)上了馬(ma)。兩個并馬(ma)行(xing)程，於路投(tou)七寶村來。不多時，早(zao)到莊(zhuang)前下(xia)馬(ma)。趙員(yuan)外(wai)(wai)(wai)(wai)攜住魯達的手，直至草堂上，分賓而坐(zuo)；一面叫殺羊(yang)置酒相待，晚間收拾客(ke)房安歇。次(ci)日又備酒食(shi)管待。

魯(lu)達道：“員外錯愛灑家，如何報答(da)！”

趙員(yuan)外(wai)便道：“四(si)海之內，皆兄(xiong)弟(di)也(ye)。如何言(yan)報答之事。”

話休絮煩。魯達自此之后在這(zhe)趙員外莊(zhuang)上住了五(wu)七日。

不一日，兩個正在(zai)書(shu)院(yuan)里(li)閑(xian)坐說話，只(zhi)見金老急(ji)急(ji)奔來莊(zhuang)上，逕到書(shu)院(yuan)里(li)見了趙員外(wai)并魯提轄；見沒人，便(bian)對魯達(da)道：“恩人，不是(shi)老漢多心(xin)。是(shi)恩人前日老漢請(qing)在(zai)樓上吃酒，員外(wai)誤(wu)聽人報(bao)，引領莊(zhuang)客來鬧了街(jie)坊，后卻散了。人都(dou)有(you)些疑心(xin)，說開去，昨日有(you)三四個做公的來鄰(lin)舍街(jie)坊打聽得緊，只(zhi)怕要來村里(li)緝(ji)捕恩人。倘(tang)或有(you)些疏失(shi)，如之奈何？”

魯(lu)達道：“恁地(di)時(shi)，灑家自(zi)去(qu)便了。”

趙員外(wai)道(dao)：“若(ruo)是留提(ti)(ti)轄在此，恐誠有(you)些山高水低(di)，教提(ti)(ti)轄怨恨，若(ruo)不(bu)留提(ti)(ti)轄來，許多面(mian)皮都不(bu)好看。趙某(mou)卻有(you)個道(dao)理，教提(ti)(ti)轄萬無一失，足(zu)可安身(shen)避難；只怕提(ti)(ti)轄不(bu)肯。”

魯(lu)達道：“灑家(jia)是個該死的人，但(dan)得一處安身便了，做甚么不肯(ken)！”

趙(zhao)員外道：“若如此(ci)(ci)(ci)，最好(hao)。離(li)此(ci)(ci)(ci)間三十(shi)馀里，有(you)座(zuo)山(shan)(shan)，喚(huan)做五(wu)臺山(shan)(shan)。山(shan)(shan)上(shang)有(you)一(yi)(yi)個文殊院，原是(shi)文殊菩薩道場(chang)。寺里有(you)五(wu)七百僧人，為頭智(zhi)真長老，是(shi)我(wo)弟兄。我(wo)祖上(shang)曾(ceng)舍錢在(zai)寺里，是(shi)本寺的施主(zhu)檀(tan)越。我(wo)曾(ceng)許(xu)下剃度(du)一(yi)(yi)僧在(zai)寺里，已買下一(yi)(yi)道五(wu)花度(du)牒在(zai)此(ci)(ci)(ci)，只不曾(ceng)有(you)個心(xin)腹之人了愿(yuan)心(xin)。如是(shi)提轄(xia)肯時，一(yi)(yi)應費(fei)用都是(shi)趙(zhao)某備辦(ban)。委實肯落發做和尚么？”

魯達尋(xun)思(si)道：“如(ru)今(jin)便要去時(shi)，那(nei)里投奔人？——不如(ru)就(jiu)了這(zhe)條路罷。”

便道：“既蒙員外做主，灑家情愿做和尚(shang)。專靠員外照管。”

當(dang)時說(shuo)定了，連夜收拾衣服(fu)盤(pan)纏段疋禮物。次日早(zao)起來，叫莊(zhuang)客挑(tiao)了，兩(liang)個取路望(wang)五臺山來。辰牌以(yi)后早(zao)到那山下。趙員外與魯提轄兩(liang)乘轎子抬(tai)上(shang)山來，一面使莊(zhuang)客前去通報(bao)。

到得(de)寺前(qian)，早有(you)寺中都(dou)寺，監(jian)寺，出來迎接(jie)。兩個下(xia)了(le)轎子，去山門(men)外亭子上坐定。寺內智長老(lao)得(de)知，引著(zhu)首(shou)座，侍(shi)者，出山門(men)外來迎接(jie)。趙員外和魯(lu)達向前(qian)施禮。智真(zhen)長老(lao)打了(le)問訊。說道：“施主遠出不易。”

趙(zhao)員外答(da)道：“有些小事(shi)，特(te)來上剎相(xiang)浼。”

智真長老便道：“且請員外方(fang)丈吃茶。”

趙(zhao)員(yuan)(yuan)外(wai)前行，魯達跟在背后。當時同(tong)到(dao)方丈(zhang)。長老(lao)邀員(yuan)(yuan)外(wai)向(xiang)客(ke)席(xi)而坐。魯達便去下首坐禪椅上。員(yuan)(yuan)外(wai)叫魯達附(fu)耳低言(yan)：“你來這里出家，如(ru)何便對(dui)長老(lao)坐地(di)？”

魯達道：“灑家不(bu)省得。”起身立(li)在(zai)員外肩下。面(mian)前首座(zuo)，維那，侍者，監寺，知客(ke)，書記，依次排立(li)東(dong)西兩班。莊客(ke)把轎子(zi)安頓了，一齊(qi)將盒子(zi)搬入方丈來，擺在(zai)面(mian)前。

長老道(dao)：“何故(gu)又將禮物來？寺中多有(you)相瀆檀(tan)越(yue)處。”

趙員外道(dao)：“些小薄禮(li)，何足(zu)稱謝。”道(dao)人，行(xing)童，收拾去了。

趙員外起身(shen)道(dao)：“一事啟堂頭大和尚∶趙某(mou)舊有一條(tiao)愿(yuan)心，許剃一僧在上剎，度牒詞簿都已有了(le)，到今(jin)不曾剃得。今(jin)這個表弟姓魯，是(shi)關內軍漢出身(shen)；因見塵世艱辛，情(qing)愿(yuan)棄俗出家(jia)。望長(chang)(chang)老收錄(lu)，大慈(ci)大悲(bei)，看(kan)趙某(mou)薄(bo)面，披剃為僧。一應所(suo)用(yong)，弟子自當準備。萬望長(chang)(chang)老玉成，幸(xing)甚！”

長老見(jian)說(shuo)，答道：“這(zhe)個因緣是光輝老僧山門，容易，容易，且請拜(bai)茶。”

只見(jian)行童托(tuo)出(chu)茶來。茶罷，收了盞(zhan)托(tuo)，真長老便喚(huan)首座，維那，商議剃度這人；分付監寺，都(dou)寺，安排齋食。

只(zhi)見首(shou)座與眾(zhong)僧(seng)自去(qu)商(shang)議道：“這(zhe)個人不(bu)似出家的(de)模(mo)樣。一雙眼卻(que)恁兇險！”眾(zhong)僧(seng)道：“知(zhi)客，你(ni)去(qu)邀請(qing)客人坐地，我們與長老計(ji)較。”

知(zhi)客出來請趙員外，魯達，到客館里坐地。

道座眾僧(seng)長老，說道：“卻(que)才這(zhe)個要(yao)出(chu)家的人，形容丑惡，相貌兇(xiong)頑，不可剃度(du)他(ta)，恐(kong)久后(hou)累及山門。”

長(chang)老道：“他(ta)(ta)(ta)是趙員外檀越(yue)的兄弟。如何撇得(de)他(ta)(ta)(ta)的面皮(pi)？你等眾(zhong)人且休(xiu)疑心，待我看一(yi)看。”焚起一(yi)柱(zhu)信(xin)香，長(chang)老上(shang)禪椅盤膝而坐(zuo)，口(kou)誦咒語，入定去了；一(yi)炷(zhu)香過，卻(que)(que)好回來，對(dui)眾(zhong)僧說(shuo)道：“只顧剃度他(ta)(ta)(ta)。此人上(shang)應天星(xing)，心地(di)剛直(zhi)。雖(sui)然時下兇頑，命中(zhong)駁雜，久(jiu)后卻(que)(que)得(de)清凈(jing)。證果非凡，汝等皆不(bu)及(ji)他(ta)(ta)(ta)。可(ke)記吾言，勿(wu)得(de)推阻。”

首座道：“長老只是護短，我等(deng)只得從(cong)他。不諫不是，諫他不從(cong)便了(le)！”

長老叫備齊食請趙(zhao)員(yuan)外等(deng)方丈(zhang)會齋(zhai)。齋(zhai)罷，監寺打了(le)單帳。趙(zhao)員(yuan)外取(qu)出銀兩(liang)，教(jiao)人買(mai)辦物料；一面在(zai)寺里做僧鞋，僧衣，僧帽(mao)，袈裟(sha)，拜具。一兩(liang)日(ri)都(dou)已完備。長老選了(le)吉日(ri)良時，教(jiao)鳴鐘擊鼓，就法(fa)堂內會大(da)眾。整整齊齊五六百僧人，盡披袈裟(sha)，都(dou)到法(fa)座下合(he)掌作禮(li)，分作兩(liang)班。

趙員外取出銀(yin)錠，表(biao)里，信香，向法座前禮拜了。

表(biao)白宣疏已(yi)罷(ba)，行(xing)童引魯達到法(fa)座下(xia)(xia)。維那教(jiao)魯達除下(xia)(xia)巾幘，把(ba)(ba)頭發(fa)分做九路(lu)綰(wan)了，捆揲起來。凈(jing)發(fa)人(ren)先把(ba)(ba)一周遭都剃了，卻待剃髭須。

魯達(da)道：“留(liu)下這些兒還灑家也(ye)好。”眾僧忍笑(xiao)不(bu)住。真長(chang)老在法座上道：“大眾聽(ting)偈(jie)。”念道：“寸草不(bu)留(liu)，六根清凈(jing)；與汝剃除，免得爭(zheng)競(jing)。”長(chang)老念罷(ba)偈(jie)言，喝一(yi)聲(sheng)“咄！盡(jin)皆剃去！”

剃發人只一(yi)刀，盡皆剃了。首座呈將度牒(die)上法座前(qian)請長老賜法名(ming)。長老拿著空頭度牒(die)而說偈曰：“靈光一(yi)點(dian)，價值千金；佛法廣大，賜名(ming)智深。”

長(chang)老賜名已罷，把(ba)度牒(die)轉將下(xia)來。書記(ji)僧填(tian)寫了度牒(die)，付與魯智(zhi)深收受。長(chang)老又賜法衣，袈(jia)裟，教智(zhi)深穿了。監寺(si)引上法座前，長(chang)老與他摩頂受記(ji)，道(dao)：“一要(yao)(yao)(yao)皈(gui)依佛(fo)性，二要(yao)(yao)(yao)皈(gui)奉正法，三要(yao)(yao)(yao)皈(gui)敬(jing)師(shi)友(you)：此是‘三皈(gui)。’‘五(wu)戒(jie)’者∶一不(bu)要(yao)(yao)(yao)殺生，二不(bu)要(yao)(yao)(yao)偷盜，三不(bu)要(yao)(yao)(yao)邪(xie)淫，四不(bu)要(yao)(yao)(yao)貪酒，五(wu)不(bu)要(yao)(yao)(yao)妄語。”

智深不曉得(de)戒壇答應“能”“否”二字，卻便道：“灑家記得(de)。”眾僧(seng)都笑。受記已罷，趙員外請(qing)眾僧(seng)到云堂(tang)里(li)坐下，焚香設(she)齋供獻。大小職事(shi)僧(seng)人，各有上賀禮物。都寺(si)引(yin)魯智深參拜了眾師(shi)兄，師(shi)弟；又引(yin)去(qu)僧(seng)堂(tang)背后選佛場坐地。當夜無事(shi)。

次日(ri)，趙(zhao)員外要回，告(gao)辭長(chang)老(lao)，留連不住(zhu)。早(zao)齋已罷，并眾僧都送出山門。

趙員外合掌道：“長老在(zai)上，眾師父在(zai)此(ci)，凡事慈悲。小弟智深乃是(shi)愚(yu)鹵直人，早晚禮數(shu)不到，言語冒瀆，誤犯清規(gui)，萬望(wang)覷趙某薄面，恕(shu)免，恕(shu)免。”

長老(lao)(lao)道(dao)：“員外(wai)放心。老(lao)(lao)僧自(zi)慢慢地教他念(nian)經誦咒，辦道(dao)參禪。”

員外道：“日(ri)后自得報答。”人叢里(li)，喚智(zhi)深到松樹下，低低分付道：“賢弟，你(ni)從今日(ri)難(nan)比往常。凡(fan)事(shi)自宜(yi)省戒，切不(bu)可托大。倘有(you)不(bu)然，難(nan)以相見。保重，保重。早晚衣服，我自使人送來。”

智深道：“不(bu)索哥(ge)哥(ge)說，灑家都依了。”

當時(shi)趙員外相辭了(le)(le)長老，再別了(le)(le)眾人上轎，引了(le)(le)莊(zhuang)客，托了(le)(le)一乘(cheng)空轎，取(qu)了(le)(le)盒子，下山回家去(qu)了(le)(le)。

當下長老(lao)自引了眾僧回寺。

且說魯智深回到叢林(lin)選(xuan)佛場(chang)中禪床(chuang)上撲倒頭(tou)便睡。上下肩兩個禪和子推他起來，說道：“使(shi)不得；既(ji)要出家，如(ru)何不學坐禪？”智深道：“灑家自睡，干你甚(shen)事？”

禪和子道(dao)：“善哉！”

智(zhi)深(shen)(shen)喝道：“團(tuan)魚灑家也(ye)吃，甚么(me)“鱔哉？””禪(chan)和(he)子道：“卻(que)是苦也(ye)！”智(zhi)深(shen)(shen)便(bian)道：“團(tuan)魚大(da)腹，又肥甜好吃，那得苦也(ye)？”

上下肩禪和(he)子都不睬他(ta)(ta)(ta)，繇他(ta)(ta)(ta)自(zi)睡了；次(ci)日，要(yao)去(qu)對長老說知智深如(ru)此無(wu)禮(li)。首座(zuo)勸道：“長老說道他(ta)(ta)(ta)后(hou)來證(zheng)果非凡，我等皆不及他(ta)(ta)(ta)，只(zhi)是(shi)護短。你(ni)們且沒奈何，休(xiu)與他(ta)(ta)(ta)一般見識。”禪和(he)子自(zi)去(qu)了。

智深見(jian)沒人(ren)說(shuo)他(ta)，每到晚(wan)便(bian)放翻(fan)身(shen)體，橫羅(luo)十(shi)字，倒在(zai)禪床上睡；夜間鼻如(ru)雷響；要起來(lai)凈手，大(da)驚小怪，只在(zai)佛(fo)殿后撒尿撒屎，遍地都是(shi)。

侍者稟長老說：“智深好生無禮！全沒些個出家人(ren)(ren)禮面！叢林中如何安著(zhu)得(de)此等之人(ren)(ren)！”

長老喝道：“胡(hu)說！且看檀越之面，后來必改。”自此無(wu)人敢說。

魯智深在五臺山寺中不覺攪了(le)四(si)五個(ge)月，時遇初冬天氣(qi)，智深久(jiu)靜思動(dong)。當(dang)日(ri)晴(qing)明得(de)好，智深穿了(le)皂衣(yi)直(zhi)裰(duo)，系(xi)了(le)鴉(ya)青條，換(huan)了(le)僧鞋(xie)，大踏(ta)步(bu)走(zou)出山門(men)來(lai)(lai)，信步(bu)行到半山亭子(zi)上，坐在鵝頸懶凳上，尋思道：“干鳥(niao)么！俺往常好肉每日(ri)不離(li)口；如今教(jiao)灑(sa)家做了(le)和(he)尚，餓得(de)干癟了(le)！趙員(yuan)外這幾日(ri)又(you)不使人送些(xie)東西來(lai)(lai)與灑(sa)家吃(chi)，口中淡出鳥(niao)來(lai)(lai)！這早晚怎(zen)地得(de)些(xie)酒來(lai)(lai)吃(chi)也好！”

正(zheng)想酒哩，只見遠遠地一(yi)個(ge)(ge)漢(han)子挑著(zhu)(zhu)一(yi)付擔桶(tong)，唱(chang)上(shang)山(shan)(shan)來，上(shang)蓋著(zhu)(zhu)桶(tong)蓋。那漢(han)子手(shou)里拿著(zhu)(zhu)一(yi)個(ge)(ge)鏇子，唱(chang)著(zhu)(zhu)上(shang)來；唱(chang)道：九里山(shan)(shan)前作戰場，牧童拾得(de)舊刀槍(qiang)。風吹起烏江水(shui)，好似(si)虞姬別霸(ba)王。

魯智(zhi)(zhi)深觀(guan)見那(nei)漢子(zi)(zi)挑擔(dan)桶上(shang)來(lai)，坐在亭子(zi)(zi)上(shang)看。這漢子(zi)(zi)也(ye)來(lai)亭子(zi)(zi)上(shang)，歇下擔(dan)桶。智(zhi)(zhi)深道(dao)：“兀那(nei)漢子(zi)(zi)，你那(nei)桶里甚(shen)么(me)東西？”那(nei)漢子(zi)(zi)道(dao)：“好酒。”智(zhi)(zhi)深道(dao)：“多少(shao)錢(qian)一桶？”那(nei)漢子(zi)(zi)道(dao)：“和尚，你真個也(ye)作是耍？”智(zhi)(zhi)深道(dao)：“灑家(jia)和你耍甚(shen)么(me)？”那(nei)漢子(zi)(zi)道(dao)：“我這酒，挑上(shang)去只賣(mai)與寺內火工(gong)，道(dao)人，直廳，轎夫，老(lao)郎(lang)們，做生活(huo)的吃(chi)。本(ben)寺長老(lao)已有法旨：但賣(mai)與和尚們吃(chi)了(le)，我們都被長老(lao)責罰，追了(le)本(ben)錢(qian)，趕出屋(wu)

去。我們見(jian)關著本(ben)寺的(de)(de)本(ben)錢，見(jian)住著本(ben)寺的(de)(de)屋宇，如敢賣與你吃？”

智深道：“真個不賣？”

那漢子道：“殺了我也不賣！”

智深道：“灑家(jia)也(ye)不殺你，只要問你買(mai)酒吃！”

那漢(han)子(zi)見不是頭，挑了(le)(le)擔桶(tong)便(bian)走(zou)。智(zhi)深趕下亭(ting)子(zi)來(lai)，雙手拿住(zhu)扁擔，只(zhi)一腳，交(jiao)襠著(zhu)。那漢(han)子(zi)雙手掩著(zhu)，做(zuo)一堆蹲(dun)在(zai)地(di)下，半日起(qi)不得。智(zhi)深把那兩桶(tong)酒(jiu)都提在(zai)亭(ting)子(zi)上(shang)，地(di)下拾起(qi)鏇子(zi)，開了(le)(le)桶(tong)蓋(gai)，只(zhi)顧舀冷(leng)酒(jiu)吃。無移(yi)時，兩桶(tong)酒(jiu)吃了(le)(le)一桶(tong)。

智深道：“漢子，明日來寺(si)里討錢。”

那(nei)漢子(zi)(zi)(zi)方才疼止(zhi)，又怕寺里長老得(de)知，壞了(le)(le)(le)衣飯(fan)，忍氣吞聲，那(nei)里討錢(qian)，把酒(jiu)分做(zuo)兩半桶，挑(tiao)了(le)(le)(le)，拿了(le)(le)(le)鏇子(zi)(zi)(zi)，飛也似下山去了(le)(le)(le)。只說智深在亭子(zi)(zi)(zi)上坐(zuo)了(le)(le)(le)半日，酒(jiu)卻上來；下得(de)亭子(zi)(zi)(zi)松樹根邊又坐(zuo)了(le)(le)(le)半歇，酒(jiu)越(yue)涌上

來(lai)(lai)。智深把皂直裰(duo)褪下(xia)(xia)來(lai)(lai)，把兩(liang)支袖子纏在(zai)腰(yao)下(xia)(xia)，露出(chu)脊上(shang)花繡來(lai)(lai)，扇著(zhu)(zhu)兩(liang)個(ge)膀(bang)子上(shang)山(shan)來(lai)(lai)。看看來(lai)(lai)到山(shan)門下(xia)(xia)，兩(liang)個(ge)門子遠(yuan)遠(yuan)地望見(jian)(jian)，拿(na)著(zhu)(zhu)竹篦，來(lai)(lai)到山(shan)門下(xia)(xia)攔住魯智深，便喝道：“你是佛家弟子，如(ru)何喝得(de)爛醉了上(shang)山(shan)來(lai)(lai)？你須(xu)不瞎，也見(jian)(jian)庫局里貼著(zhu)(zhu)曉(xiao)示(shi)：但凡(fan)和(he)尚(shang)破戒吃(chi)酒，決打四十竹篦，趕出(chu)寺(si)去；如(ru)門子縱容醉的(de)僧人入寺(si)，也吃(chi)十下(xia)(xia)。你快下(xia)(xia)山(shan)去，饒你幾下(xia)(xia)竹篦！”

魯智(zhi)(zhi)深(shen)一(yi)者初做和尚，二來舊性(xing)未改(gai)，瞪起雙眼，罵道：“直娘賊！你(ni)兩個要打(da)灑家，俺便(bian)和你(ni)廝打(da)！”門(men)子見(jian)勢頭不(bu)好，一(yi)個飛也似入來報監寺，一(yi)個虛(xu)拖竹篦攔(lan)他。智(zhi)(zhi)深(shen)用手(shou)隔過，張開五指，去那門(men)子臉上只(zhi)一(yi)掌，打(da)得踉踉蹌(qiang)蹌(qiang)，卻(que)待掙扎；智(zhi)(zhi)深(shen)再(zai)復(fu)一(yi)拳，打(da)倒在山門(men)下(xia)，只(zhi)是叫(jiao)苦(ku)。

魯智深(shen)道：“灑家饒了你這廝！”踉(liang)踉(liang)蹌蹌顛入(ru)寺里來。寺得門(men)子(zi)報(bao)說，叫起老郎(lang)，火工，直廳，轎夫，三二十人，各(ge)執白木棍棒，從西(xi)廊(lang)下搶(qiang)出(chu)來，卻好迎(ying)著智深(shen)。智深(shen)望見，大吼了一聲，卻似嘴邊(bian)起個(ge)霹靂，大踏步搶(qiang)入(ru)來。眾人初(chu)時(shi)不知他是(shi)軍官出(chu)身，次后見他行(xing)得兇了，慌忙都退入(ru)藏殿(dian)里去，便把亮閣關

了。智深搶(qiang)入階來，一拳，一腳，打(da)開亮(liang)閣。二三(san)十人都趕得沒路(lu)，奪條(tiao)棒，從藏殿里打(da)將出來。監寺(si)慌忙報知長(chang)老(lao)。長(chang)老(lao)聽得，急引了三(san)五個侍者直來廊下，喝道：“智深！不得無(wu)禮！”

智(zhi)深雖然酒醉，卻認得是長(chang)老(lao)(lao)，撇了(le)棒，向前來打個問訊，指著廊下，對(dui)長(chang)老(lao)(lao)道(dao)(dao)：“智(zhi)深吃了(le)兩碗酒，又(you)不(bu)曾撩撥他們(men)，他眾人又(you)引人來打灑家。”長(chang)老(lao)(lao)道(dao)(dao)：“你(ni)看我面，快去睡了(le)，明日(ri)卻說。”

魯智深道：“俺(an)不看(kan)長老面，灑家直打死(si)你那幾個禿(tu)驢！”

長老叫侍者(zhe)扶智深到(dao)禪床(chuang)上，撲地便倒(dao)地睡了。

眾多職事(shi)僧(seng)人圍定長老，告(gao)訴道：“向日徒(tu)弟(di)們曾(ceng)諫(jian)長老來，今日如何(he)？本寺那容得這個野貓，亂了(le)清規！”

長老道：“雖是如今(jin)眼下有些羅(luo)噪(zao)，后來卻成得正果。沒奈何，且(qie)看(kan)趙員外檀(tan)越(yue)之面(mian)，容恕他這一(yi)番。我自明日(ri)叫去(qu)埋怨他便了(le)。”

眾僧冷笑道：“好個沒分曉(xiao)的長老！”

各自散去歇息。

次日，早齋罷，長老使侍(shi)者到僧堂(tang)里(li)坐(zuo)禪處喚智(zhi)深時，尚兀自(zi)未(wei)起。待他起來，穿了直裰，赤著腳(jiao)，一道煙走(zou)出僧堂(tang)來，侍(shi)者吃了一驚，趕出外來尋時，卻走(zou)在佛殿后(hou)撒屎。

侍(shi)者忍(ren)笑不(bu)(bu)住，等他凈了(le)手，說道：“長老請你說話。”智深(shen)(shen)跟(gen)著侍(shi)者到方丈。長老道：“智深(shen)(shen)雖是個(ge)武夫出身，今趙員外檀(tan)越剃度(du)了(le)你，我與你摩頂(ding)受記(ji)。教(jiao)你:一不(bu)(bu)可(ke)(ke)殺生(sheng)，二不(bu)(bu)可(ke)(ke)偷(tou)盜，三不(bu)(bu)可(ke)(ke)邪淫，四不(bu)(bu)可(ke)(ke)貪(tan)酒，五不(bu)(bu)可(ke)(ke)妄語——此(ci)五戒(jie)乃僧家(jia)常(chang)理。出家(jia)人(ren)第一不(bu)(bu)可(ke)(ke)貪(tan)酒。你如(ru)何夜來吃得大醉，打了(le)門(men)子，傷(shang)壞了(le)藏殿(dian)上朱(zhu)紅鬲子，又把火工道人(ren)都打走了(le)，口(kou)出喊(han)聲，如(ru)何這般行為！”

智深(shen)跪下(xia)道：“今番(fan)不敢了。”

長老道：“既然出家(jia)。如何先破(po)了酒(jiu)戒，又亂(luan)了清規？我不(bu)看你施主趙員外(wai)面，定(ding)趕(gan)你出寺。再(zai)后休(xiu)犯。”

智(zhi)深(shen)起來，合掌道：“不(bu)(bu)敢，不(bu)(bu)敢。”長老留住在方丈(zhang)里(li)，安排早飯與他(ta)(ta)吃；又用好言勸(quan)他(ta)(ta)；取(qu)一領細布直裰，一雙(shuang)僧鞋，與了智(zhi)深(shen)，教回(hui)僧堂(tang)去(qu)了。

但凡飲酒，不可盡倍。常(chang)言“酒能(neng)成事，酒能(neng)敗事。”便(bian)是小膽(dan)的人吃了(le)也(ye)胡(hu)亂做了(le)大膽(dan)，何況性(xing)高的人！再說這(zhe)魯(lu)智(zhi)深自從吃酒醉鬧了(le)這(zhe)一(yi)場，一(yi)連(lian)三四個月不敢出寺門(men)去(qu)；忽一(yi)日，天氣暴暖，是二月間時令，離了(le)僧房，信步踱出山門(men)外(wai)立地，看著五臺山，喝采一(yi)回，猛(meng)聽(ting)得山下叮(ding)叮(ding)當(dang)(dang)當(dang)(dang)的響聲(sheng)順風吹(chui)上山來(lai)。

智(zhi)深(shen)再(zai)回(hui)僧堂里取了些銀(yin)兩揣在懷里，一步(bu)步(bu)走下山(shan)來(lai)；出得(de)那(nei)“五臺福地”的(de)牌(pai)樓(lou)來(lai)看(kan)時(shi)，原來(lai)卻是(shi)一個市井(jing)，約有(you)五七百戶(hu)人家(jia)。智(zhi)深(shen)看(kan)那(nei)市鎮上時(shi)，也(ye)有(you)賣(mai)(mai)肉的(de)，也(ye)有(you)賣(mai)(mai)菜的(de)，也(ye)有(you)酒店，面店。

智深尋思道：“干鳥么！俺早知(zhi)有這(zhe)個去處，不(bu)奪他那桶(tong)酒吃(chi)，也(ye)早下(xia)來(lai)買(mai)些(xie)吃(chi)。這(zhe)幾日熬(ao)的清水流，且過去看有甚(shen)東西(xi)買(mai)些(xie)吃(chi)。”

聽得那(nei)響(xiang)處(chu)卻是打鐵(tie)的在那(nei)里打鐵(tie)。間壁一家門(men)上寫(xie)著“父(fu)子客(ke)店。”智深走(zou)到鐵(tie)匠鋪門(men)前看時，見(jian)三個人打鐵(tie)。智深便問道：“兀那(nei)待詔，有(you)好鋼鐵(tie)么(me)？”

那打(da)鐵的看魯智(zhi)深(shen)腮邊新(xin)剃，暴長(chang)發須，戧(chuang)戧(chuang)地好(hao)滲瀨人，先有五分怕(pa)他。那待詔住了手，道(dao)：“師父，請坐。要(yao)打(da)甚么(me)生活？”

智深道：“灑家要打條禪杖，一口戒刀。不知(zhi)有上等好(hao)鐵么？”

待(dai)詔道：“小人這里正有些好鐵(tie)。不(bu)知師(shi)父要打(da)多(duo)少重的(de)禪杖，戒刀？但憑(ping)分(fen)付。”

智深道(dao)：“灑(sa)家只要打(da)一條一百斤重的(de)。”

待詔笑道：“重了。師父(fu)，小人打怕不(bu)打了。只恐師父(fu)如何使得動？便是(shi)關王刀，也只有八十一斤。”

智(zhi)深(shen)焦躁道：“俺便不及關(guan)王！他也只是(shi)個人(ren)！”

那待詔道：“小人據實說(shuo)，只可打條(tiao)四五十斤(jin)的，也十分重了。”

智深道：“便你(ni)不說，比(bi)關王刀，也打八十一斤的。”

待(dai)詔道(dao)：“師父，肥(fei)了，不(bu)好看，又(you)不(bu)中使(shi)。依(yi)著(zhu)小人(ren)，好生(sheng)打一條(tiao)六十(shi)二(er)斤水磨禪(chan)

杖(zhang)與(yu)師父(fu)。使不動時，休(xiu)怪小人(ren)(ren)。戒刀已說了(le)，不用分(fen)付。小人(ren)(ren)自用十分(fen)好鐵打造在(zai)

此。”

智深道：“兩(liang)件家生(sheng)要幾兩(liang)銀(yin)子(zi)？”

待詔(zhao)道：“不討價，實要五兩(liang)銀子。”

智(zhi)深道：“俺便依你(ni)五兩銀子，你(ni)若打得好時，再有賞(shang)你(ni)。”

那(nei)待詔接了銀子，道：“小人便打在此。”

智(zhi)深道：“俺有些碎銀子(zi)在這里，和你買碗酒吃。”

待詔道(dao)：“師父(fu)穩便。小人(ren)趕(gan)趁些生活，不及相陪(pei)。”智深(shen)離(li)了鐵匠人(ren)家，行不到三二十步，見一個酒望子挑出在(zai)房檐上。

智深掀起簾子(zi)，入到里面坐下，敲著桌子(zi)，叫道：“將酒來。”

賣(mai)酒的(de)主人(ren)(ren)(ren)家(jia)說道：“師父少罪。小(xiao)人(ren)(ren)(ren)住的(de)房屋(wu)也是寺(si)里的(de)，長老已有法旨(zhi)：但是小(xiao)人(ren)(ren)(ren)們賣(mai)酒與寺(si)里僧人(ren)(ren)(ren)吃(chi)了，便要追小(xiao)人(ren)(ren)(ren)們的(de)本錢，又趕出屋(wu)。因此(ci)，只得休怪。”

智深道：“胡亂(luan)賣些與灑家吃，俺(an)須不(bu)說是你家便了。”

那店(dian)主人道：“胡(hu)亂不(bu)得(de)，師(shi)父別處去吃，休(xiu)怪，休(xiu)怪。”

智(zhi)深只得(de)起身，道：“灑家別處吃得(de)，卻來和你(ni)說話(hua)！”

出(chu)得(de)店門(men)(men)，行了幾步，又望見(jian)一家(jia)酒(jiu)旗(qi)兒直挑出(chu)在門(men)(men)前。智深一直走進(jin)去，坐下，叫道(dao)：“主人家(jia)，快把酒(jiu)來賣與俺吃。”

店主人道：“師父，你好不曉事！長(chang)老(lao)已有法旨，你須也知(zhi)，卻來(lai)壞我們衣飯！”智(zhi)深不肯動身。三回五次，哪里肯賣？

智(zhi)深(shen)情知不肯(ken)，起身又走(zou)(zou)，連走(zou)(zou)了三(san)五家(jia)(jia)，都不肯(ken)賣，智(zhi)深(shen)尋(xun)思一(yi)計，“不生個(ge)(ge)道理，如何能彀酒吃？”遠遠地(di)杏花深(shen)處(chu)，市梢盡(jin)頭，一(yi)家(jia)(jia)挑(tiao)出個(ge)(ge)草帚(zhou)兒來。智(zhi)深(shen)走(zou)(zou)到那(nei)里看(kan)時，卻是個(ge)(ge)傍村小酒店。智(zhi)深(shen)走(zou)(zou)入店里來，靠窗(chuang)坐下，便叫道：“主(zhu)人家(jia)(jia)，過往(wang)僧人買碗酒吃。”

店家看了一看道：“和尚(shang)，你那里來(lai)？”智深道：“俺是行腳僧(seng)人，游方到此經過，要賣碗酒吃。”

店家(jia)道：“和尚，若是五臺山寺里師父(fu)，我(wo)卻(que)不敢賣與你吃。”

智深道(dao)：“灑(sa)家不是。你快將酒(jiu)賣來。”

店家看見(jian)魯智(zhi)深這般模樣，聲(sheng)音各(ge)別，便道：“你要打多少酒？”

智深道(dao)：“休問多少，大碗只(zhi)顧篩來。”

約莫也(ye)吃了十來碗，智(zhi)深問道：“有(you)甚肉？把一盤來吃。”

店家(jia)道：“早來有些牛肉，都賣(mai)沒了。”

智深猛(meng)聞得一陣肉香(xiang)，走出空地(di)上看時，只見墻邊砂鍋里煮著一支狗(gou)在那里。智深道：“你家見有狗(gou)肉，如何(he)不賣與俺吃？”店家

店家道：“我怕你(ni)(ni)是出(chu)家人，不吃狗(gou)肉，因此不來問你(ni)(ni)。”

智深道：“灑家(jia)的銀子有在(zai)這里！”便摸銀子遞(di)與(yu)店家(jia)，道：“你且賣半支(zhi)與(yu)俺。”那莊家(jia)連忙取半支(zhi)熟(shu)狗肉(rou)，搗些蒜泥(ni)，將(jiang)來放在(zai)智深面前。

智(zhi)深大(da)喜，用手扯那(nei)(nei)狗(gou)肉蘸著蒜泥吃，一連又吃了(le)十來碗酒。吃得口滑(hua)，那(nei)(nei)里肯住。店(dian)家(jia)到都呆了(le)，叫道：“和尚，只(zhi)恁地罷！”

智深睜起眼道：“灑家又不白你的(de)！管(guan)俺怎地(di)？”

店(dian)家道(dao)：“再(zai)要多少？”

智深道：“再打(da)一桶來。”

店家只得(de)又舀一桶(tong)來(lai)。

智深無移時又(you)吃了(le)這桶酒，剩下一腳狗腿，把來(lai)揣在懷里；臨出(chu)門，又(you)道：“多的銀子，明日(ri)又(you)來(lai)吃。”

嚇(xia)得(de)店家目(mu)瞪口(kou)呆，罔知所(suo)措，看他(ta)卻向那五臺山(shan)上去了。

智深走到半(ban)山(shan)亭(ting)子上(shang)，坐(zuo)下(xia)一回，酒卻涌(yong)上(shang)來；跳起身(shen)，口(kou)里道：“俺好些時(shi)不曾拽拳使腳(jiao)，覺道身(shen)體都(dou)困倦(juan)了。灑(sa)家且(qie)使幾(ji)路看(kan)！”

下(xia)得亭(ting)(ting)(ting)子(zi)(zi)(zi)(zi)，把兩支袖(xiu)子(zi)(zi)(zi)(zi)搦在(zai)手里(li)，上(shang)(shang)下(xia)左右使(shi)了(le)(le)一(yi)回，使(shi)得力發，只(zhi)一(yi)膀(bang)子(zi)(zi)(zi)(zi)扇在(zai)亭(ting)(ting)(ting)子(zi)(zi)(zi)(zi)柱上(shang)(shang)，只(zhi)聽得刮刺刺一(yi)聲響亮(liang)，把亭(ting)(ting)(ting)子(zi)(zi)(zi)(zi)柱打折了(le)(le)，攤了(le)(le)亭(ting)(ting)(ting)子(zi)(zi)(zi)(zi)半邊，門(men)(men)(men)子(zi)(zi)(zi)(zi)聽得半山里(li)響，高處(chu)看(kan)時(shi)(shi)，只(zhi)見(jian)魯智深(shen)一(yi)步一(yi)顛搶(qiang)上(shang)(shang)山來(lai)。兩個(ge)門(men)(men)(men)子(zi)(zi)(zi)(zi)叫道：“苦也！這(zhe)畜生今番又醉得可不小！”便把山門(men)(men)(men)關上(shang)(shang)，把拴拴了(le)(le)。只(zhi)在(zai)門(men)(men)(men)縫里(li)張時(shi)(shi)，見(jian)智深(shen)搶(qiang)到山門(men)(men)(men)下(xia)，見(jian)關了(le)(le)門(men)(men)(men)，把拳(quan)頭擂鼓也似敲門(men)(men)(men)。兩個(ge)門(men)(men)(men)子(zi)(zi)(zi)(zi)那里(li)敢開。

智深敲了(le)一(yi)回，扭過身來，看了(le)左(zuo)邊的金剛(gang)，喝一(yi)聲道：“你這(zhe)個(ge)鳥大漢，不替俺敲門(men)，卻(que)拿(na)著拳頭嚇(xia)灑(sa)家！俺須不怕你！”跳上臺基，把柵(zha)刺子(zi)只一(yi)扳，卻(que)似撅蔥般扳開了(le)；拿(na)起一(yi)折木頭，去(qu)那(nei)金剛(gang)腿上便

打，簌簌地，泥和顏色都脫下來。

門子張見，道：“苦也！”只(zhi)得(de)報知長老(lao)。

智(zhi)深(shen)等了(le)一(yi)(yi)會(hui)，調轉身來，看(kan)著(zhu)(zhu)右邊金(jin)剛(gang)，喝一(yi)(yi)聲道：“你這廝張(zhang)開大口，也來笑灑家(jia)！”便跳過(guo)右邊臺基上(shang)，把那(nei)金(jin)剛(gang)腳上(shang)打了(le)兩(liang)下。只聽得一(yi)(yi)聲震天價(jia)響，那(nei)金(jin)剛(gang)從(cong)臺基上(shang)倒撞下來。智(zhi)深(shen)提著(zhu)(zhu)折木頭大笑。

兩個(ge)門子去報長老。長老道(dao)：“休(xiu)要惹(re)他，你(ni)們自(zi)去。”

只見這首(shou)座，監寺，都(dou)寺，并一應職(zhi)事僧人(ren)都(dou)到(dao)方丈(zhang)稟說：“這野貓今日醉得不好！把半山亭子，山門(men)下金剛(gang)，都(dou)打(da)壞(huai)了！如何(he)是好？”

長(chang)老道(dao)：“自古‘天子尚(shang)且避醉(zui)漢’，何況老僧乎？若(ruo)是打壞了金剛，請(qing)他的(de)施(shi)主趙員外來(lai)塑(su)新的(de)；倒了亭子，也要他修蓋——這個且繇他。”

眾僧(seng)道：“金剛乃(nai)是山門之主，如何把他換過？”

長老道：“休說壞(huai)了(le)金剛，便是打壞(huai)了(le)殿(dian)上三世佛(fo)，也沒(mei)奈何，只得回避他。你們見前(qian)日的行兇(xiong)么？”

眾(zhong)僧出得方丈，都道：“好(hao)個囫圇竹的長老(lao)！——門子，你且(qie)休開門，只在里面聽。”

智深在外面大(da)叫道(dao)：“直娘的禿驢(lv)們！不(bu)放(fang)灑家入寺(si)時(shi)，山門外討把(ba)火(huo)來燒(shao)了這個鳥寺(si)！”

眾僧聽得(de)，只得(de)叫(jiao)門子：“拽了大拴(shuan)，繇那畜(chu)生入(ru)來(lai)(lai)！若不開時，真個做出(chu)來(lai)(lai)！”

門子(zi)只得捻腳捻手拽了拴，飛(fei)也似閃(shan)入房里(li)躲了，眾僧(seng)也各自回(hui)避。

只說智(zhi)(zhi)深(shen)(shen)(shen)(shen)(shen)雙(shuang)手(shou)把山門盡(jin)力(li)一(yi)(yi)推，撲地(di)顛將(jiang)入(ru)來(lai)(lai)(lai)，吃了(le)(le)一(yi)(yi)交；爬將(jiang)起(qi)來(lai)(lai)(lai)，把頭摸一(yi)(yi)摸，直奔僧(seng)(seng)堂來(lai)(lai)(lai)。到得(de)選佛場中(zhong)。禪(chan)和子(zi)正(zheng)打(da)(da)坐間，看見智(zhi)(zhi)深(shen)(shen)(shen)(shen)(shen)揭起(qi)簾子(zi)，鉆將(jiang)入(ru)來(lai)(lai)(lai)，都吃一(yi)(yi)驚，盡(jin)低(di)了(le)(le)頭。智(zhi)(zhi)深(shen)(shen)(shen)(shen)(shen)到得(de)禪(chan)床(chuang)邊(bian)，喉嚨里(li)咯咯地(di)響，看著(zhu)地(di)下(xia)(xia)便(bian)吐。眾(zhong)僧(seng)(seng)都聞不得(de)那(nei)臭，個(ge)個(ge)道(dao)：“善(shan)哉！”齊(qi)掩(yan)了(le)(le)口鼻。智(zhi)(zhi)深(shen)(shen)(shen)(shen)(shen)吐了(le)(le)一(yi)(yi)回，爬上禪(chan)床(chuang)，解下(xia)(xia)條(tiao)，把直裰，帶(dai)子(zi)，都剝(bo)(bo)剝(bo)(bo)扯斷(duan)了(le)(le)，脫下(xia)(xia)那(nei)腳狗腿(tui)來(lai)(lai)(lai)。智(zhi)(zhi)深(shen)(shen)(shen)(shen)(shen)道(dao)：“好(hao)！好(hao)！正(zheng)肚饑哩！”扯來(lai)(lai)(lai)便(bian)吃。眾(zhong)僧(seng)(seng)看見，把袖子(zi)遮了(le)(le)臉。上下(xia)(xia)肩兩(liang)(liang)個(ge)禪(chan)和子(zi)遠遠地(di)躲開(kai)。智(zhi)(zhi)深(shen)(shen)(shen)(shen)(shen)見他躲開(kai)，便(bian)扯一(yi)(yi)塊狗肉(rou)，看著(zhu)上首(shou)的(de)道(dao)：“你也吃口！”上首(shou)的(de)那(nei)和尚(shang)(shang)把兩(liang)(liang)支(zhi)袖子(zi)死掩(yan)了(le)(le)臉。智(zhi)(zhi)深(shen)(shen)(shen)(shen)(shen)道(dao)：“你不吃？”把肉(rou)望下(xia)(xia)首(shou)的(de)禪(chan)和子(zi)嘴邊(bian)塞將(jiang)去。那(nei)和尚(shang)(shang)躲不迭，卻待下(xia)(xia)禪(chan)床(chuang)。智(zhi)(zhi)深(shen)(shen)(shen)(shen)(shen)把他劈(pi)耳朵揪住，將(jiang)肉(rou)便(bian)塞。對床(chuang)四(si)五個(ge)禪(chan)和子(zi)跳過來(lai)(lai)(lai)勸時，智(zhi)(zhi)深(shen)(shen)(shen)(shen)(shen)撇了(le)(le)狗肉(rou)，提起(qi)拳(quan)碩(shuo)，去那(nei)光(guang)腦袋上剝(bo)(bo)剝(bo)(bo)只顧鑿。滿(man)堂僧(seng)(seng)眾(zhong)大(da)喊起(qi)來(lai)(lai)(lai)，都去柜中(zhong)取(qu)了(le)(le)衣缽要走(zou)。——此亂，喚做“卷(juan)堂大(da)散。”首(shou)座那(nei)里(li)禁約得(de)住。智(zhi)(zhi)深(shen)(shen)(shen)(shen)(shen)一(yi)(yi)味地(di)打(da)(da)將(jiang)出(chu)(chu)來(lai)(lai)(lai)。大(da)半禪(chan)客都躲出(chu)(chu)廊(lang)下(xia)(xia)來(lai)(lai)(lai)。監寺(si)，都寺(si)，不與(yu)長老說知，叫起(qi)一(yi)(yi)班職事僧(seng)(seng)人(ren)，點起(qi)老郎(lang)，火工道(dao)人(ren)，直廳，轎夫，約有一(yi)(yi)二百人(ren)，都執(zhi)杖叉棍棒(bang)(bang)，盡(jin)使(shi)手(shou)巾(jin)盤頭，一(yi)(yi)齊(qi)打(da)(da)入(ru)僧(seng)(seng)堂來(lai)(lai)(lai)。智(zhi)(zhi)深(shen)(shen)(shen)(shen)(shen)見了(le)(le)，大(da)吼一(yi)(yi)聲；別無器(qi)械，搶入(ru)僧(seng)(seng)堂里(li)，佛面前(qian)推翻供桌(zhuo)。撅了(le)(le)兩(liang)(liang)條(tiao)桌(zhuo)腳，從堂里(li)打(da)(da)將(jiang)出(chu)(chu)來(lai)(lai)(lai)。眾(zhong)多僧(seng)(seng)行見他來(lai)(lai)(lai)得(de)兇(xiong)了(le)(le)，都拖了(le)(le)棒(bang)(bang)退到廊(lang)下(xia)(xia)。深(shen)(shen)(shen)(shen)(shen)智(zhi)(zhi)兩(liang)(liang)條(tiao)桌(zhuo)腳著(zhu)地(di)卷(juan)將(jiang)起(qi)來(lai)(lai)(lai)。眾(zhong)僧(seng)(seng)早兩(liang)(liang)下(xia)(xia)合攏來(lai)(lai)(lai)。

智(zhi)深(shen)(shen)大怒，指東(dong)打(da)西(xi)，指南打(da)北；只饒(rao)了兩(liang)頭的(de)。當時(shi)智(zhi)深(shen)(shen)直打(da)到法堂下，只見(jian)長老(lao)喝道(dao)：“智(zhi)深(shen)(shen)！不得無禮！眾(zhong)僧也休(xiu)動手！”兩(liang)邊眾(zhong)人被打(da)傷了數(shu)十(shi)個，見(jian)長老(lao)來，各自退去。

智深見眾(zhong)人退散，撇了桌(zhuo)腳(jiao)，叫道：“長老(lao)與灑家做主！”

此時酒已七八分醒了。

長老道：“智深，你連累(lei)殺老僧！前番醉(zui)了(le)一(yi)(yi)次，攪擾了(le)一(yi)(yi)場(chang)，我(wo)教你兄趙員外得(de)知(zhi)，他寫(xie)書來(lai)與眾(zhong)僧陪話；今番你又(you)如此大醉(zui)無禮，亂了(le)清規(gui)，打(da)攤(tan)了(le)亭子(zi)，又(you)打(da)壞了(le)金(jin)剛，——這(zhe)個且繇他，你攪得(de)眾(zhong)僧卷堂(tang)而走，這(zhe)個罪業非小(xiao)！我(wo)這(zhe)里(li)五臺山文(wen)殊菩(pu)薩道場(chang)，千百年清凈香火去(qu)處。”

智(zhi)深隨長老(lao)到方丈去。

長老一面叫職事僧人留住眾禪客，再回僧堂(tang)，自(zi)去坐禪，打傷了的(de)和尚，自(zi)去將息。長老領(ling)智(zhi)深(shen)方丈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