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乙(yi)未歲(sui),與故人柳子厚臨湘(xiang)水為別,柳浮舟適柳州,余(yu)登陸赴連州。后五年(nian),余(yu)從故道出桂嶺(ling),至前(qian)別處(chu),而(er)君沒于南中5,因賦詩以(yi)投吊。
憶昨與(yu)故人,湘江岸頭別(bie)。
我馬映林嘶,君帆轉山(shan)滅。
馬嘶(si)循古道,帆滅如流電。
千里江(jiang)蘺春,故人(ren)今(jin)不見。
柳儀曹:即(ji)柳宗元。儀曹,指禮部。柳宗元曾任禮部員(yuan)外郎,故稱(cheng)。
元和乙未歲(sui):即唐(tang)憲宗元和十(shi)年(nian)(815年(nian))。
“與故人柳(liu)子厚”句(ju):唐憲(xian)宗(zong)元和十年(nian)(815年(nian)),柳(liu)宗(zong)元自京赴柳(liu)州(zhou)(zhou)刺(ci)史(shi)任,劉禹錫赴連州(zhou)(zhou)刺(ci)史(shi)任,兩人同行,至衡陽分別,各赴任所。
桂嶺:在湖(hu)南臨武北三十里。又(you)名香花嶺。從連州到衡陽所經之地。
南中:泛(fan)指國(guo)土(tu)南部,即(ji)今川黔滇一帶,也指嶺(ling)南。此處指柳(liu)州。柳(liu)宗元于唐憲宗元和十四年(nian)(nian)(819年(nian)(nian))十一月卒于柳(liu)州任所。
投吊(diao):投詩吊(diao)慰,表示悼念(nian)。吊(diao),哀悼。
映:遮蔽。
嘶:馬鳴。
流電:喻迅速。
江蘺(lí):香(xiang)草(cao)名,又作江離、蘼蕪。
元(yuan)和十年,我(wo)與老朋友柳子厚在(zai)湘(xiang)水邊分(fen)(fen)別。柳乘船到柳州,我(wo)從(cong)陸(lu)路(lu)(lu)去連州。五年后,我(wo)從(cong)舊路(lu)(lu)出桂嶺,來到從(cong)前分(fen)(fen)手(shou)的(de)地方(fang),而(er)柳君已在(zai)南方(fang)逝世,于是作詩以(yi)表(biao)悼(dao)念。
回憶(yi)昨日與老(lao)朋友,分(fen)別(bie)在湘江岸(an)邊(bian)。
我的(de)馬隔著樹林不住嘶鳴,您的(de)船轉過(guo)山后就已經不見(jian)。
現(xian)在(zai)我的(de)馬又沿著舊路邊鳴邊走,但您的(de)船卻像永(yong)遠消失的(de)閃電。
眼(yan)前(qian)雖是千(qian)里(li)江蘺,一片春色,但老朋(peng)友卻再也無法看見。
此(ci)詩(shi)作(zuo)于唐憲宗元和十四年(819年)。此(ci)年,劉禹(yu)(yu)錫年近九十的(de)老母去(qu)世,他(ta)扶柩返(fan)洛陽守(shou)喪。十一(yi)月途經衡陽,突然(ran)接到柳(liu)宗元的(de)死訊,劉禹(yu)(yu)錫精神(shen)上受到極大(da)的(de)打擊(ji),竟至(zhi)“驚號大(da)叫(jiao),如得狂(kuang)病”(《祭柳(liu)員(yuan)外文》)。在這種異常(chang)悲痛的(de)心情下,劉禹(yu)(yu)錫寫(xie)下這首詩(shi)以吊唁好友。
劉禹錫(772—842),字夢得,洛陽(今屬河南)人。貞(zhen)元九年(793),和柳(liu)宗元同榜進士(shi)及(ji)第。當年又中博(bo)學(xue)宏詞(ci)科,官監察御史。永貞(zhen)年間,參與王叔(shu)文(wen)革新運動,被貶連州刺史,再貶朗州司馬,后受(shou)裴度(du)推薦(jian),晚年任太子賓客(ke)。故后世稱“劉賓客(ke)”。劉禹錫詩才卓(zhuo)越,白居易(yi)譽其為“詩豪”。內容(rong)多(duo)反映時事和民(min)生疾苦,詩文(wen)繼承前人優秀文(wen)學(xue)遺(yi)產,又吸取民(min)間文(wen)學(xue)精華(hua),形成了自己(ji)獨特(te)的創作風格(ge)。有《劉夢得文(wen)集》四(si)十卷(juan),《全唐詩》編其詩十二卷(juan)。
此(ci)詩序文解釋了(le)詩題中“重至衡陽(yang)”之義,因(yin)為五年前二(er)人曾在衡陽(yang)分(fen)別,故云“重至”。
“憶昨與(yu)故人,湘(xiang)江(jiang)岸頭別(bie)。”句中(zhong),一個“憶”字,牽(qian)引(yin)著作者的思緒(xu)又回到了從前,五年(nian)前那湘(xiang)江(jiang)分(fen)別(bie)的一幕,又呈現(xian)在眼(yan)前,仿佛(fo)就在昨天。
“我馬映(ying)(ying)林嘶(si),君帆轉山滅(mie)。”這二(er)句仍是(shi)(shi)對當年分別場(chang)景的(de)(de)追述,可能(neng)作者當時就(jiu)有一種感覺,或許(xu)這次的(de)(de)生離(li)就(jiu)是(shi)(shi)死(si)別,于是(shi)(shi)一直(zhi)目送(song)朋友(you)的(de)(de)船消(xiao)逝在山后(hou),還久久不愿(yuan)離(li)去。馬是(shi)(shi)通人(ren)性的(de)(de)一種動物,或許(xu)它也感受到了詩人(ren)深(shen)深(shen)的(de)(de)哀愁,嘶(si)鳴不已。宋代詞人(ren)晏(yan)殊(shu)化(hua)用此二(er)句寫道(dao):“居(ju)人(ren)匹(pi)馬映(ying)(ying)林嘶(si),行人(ren)去棹依波轉。”(《踏莎行·祖席離(li)歌》)想來這兩(liang)句是(shi)(shi)極其傳神地表現出兩(liang)人(ren)的(de)(de)深(shen)厚(hou)情(qing)意。
“馬(ma)嘶循古道(dao),帆滅如流電。”故道(dao)、馬(ma)嘶、帆滅,此情此景(jing)如何(he)能不讓詩人傷懷(huai)。“流電”一詞借指老朋(peng)友柳宗(zong)元(yuan)的(de)死太突然了。
“千(qian)里江(jiang)蘺春(chun),故人今不(bu)見。”這明(ming)媚春(chun)色中的(de)(de)千(qian)里江(jiang)蘺是多么怡人,本該(gai)是作(zuo)者自(zi)己和老友共同游賞(shang)的(de)(de),但如今只剩(sheng)下自(zi)己孤孤單(dan)單(dan)一個人,回憶起和老朋友一起度過的(de)(de)往(wang)日,更是讓人痛徹(che)心扉。不(bu)讓詩人傷懷(huai)。
全詩(shi)借(jie)二人(ren)離(li)別之際的(de)(de)戀戀不舍渲染出二人(ren)深(shen)厚的(de)(de)友(you)情,同(tong)時也寫出了作者失去這樣一位摯友(you)的(de)(de)沉(chen)痛(tong)心情。敘(xu)述平實,語(yu)淡情深(shen),是其悼友(you)人(ren)詩(shi)中的(de)(de)佳作。
現代文史家(jia)、書(shu)畫家(jia)瞿蛻園《劉(liu)禹錫集(ji)箋證》:此詩(shi)之意旨音(yin)節皆極(ji)短促(cu),蓋在(zai)重憂之中,不(bu)能為詩(shi)而(er)又不(bu)能無詩(shi)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