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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介紹

《自京(jing)赴奉先縣詠懷五(wu)百字》是唐代詩(shi)(shi)人(ren)(ren)杜(du)甫的(de)詩(shi)(shi)作。此(ci)詩(shi)(shi)作于(yu)杜(du)甫被授右衛率府(fu)胄曹(cao)參軍不久，由(you)長(chang)(chang)安往奉先縣（今(jin)陜西蒲城）探望妻兒之時。詩(shi)(shi)人(ren)(ren)憂國(guo)憂民、忠君(jun)念家、懷才不遇等思想情感錯綜復雜地交織在(zai)一起，構成了這一博(bo)大(da)(da)浩瀚、沉郁頓挫(cuo)的(de)宏篇(pian)巨制(zhi)。詩(shi)(shi)歌深刻地揭(jie)示(shi)了當時尖銳的(de)社會矛盾，反映(ying)了人(ren)(ren)民的(de)苦難，揭(jie)露了執政集團的(de)荒淫(yin)腐敗，是杜(du)甫“史詩(shi)(shi)”中(zhong)的(de)第一首(shou)長(chang)(chang)篇(pian)作品。全詩(shi)(shi)境界闊大(da)(da)，寓意深遠，表(biao)達一波三折，語言精(jing)煉蒼勁(jing)，音調鏗鏘瀏亮，節奏頓挫(cuo)變化，體現了杜(du)甫五(wu)古長(chang)(chang)篇(pian)共有的(de)藝術特色。

內容介紹

作品原文

自京赴(fu)奉先(xian)縣詠懷五(wu)百字(zi)

杜陵有布衣1，老(lao)大意轉拙(zhuo)2。

許(xu)身(shen)一何愚3，竊比(bi)稷與契4。

居然(ran)成濩落5，白首(shou)甘契闊6。

蓋棺事(shi)則已(yi)7，此志常覬豁8。

窮年憂黎元(yuan)9，嘆息腸內熱10。

取笑同學(xue)翁，浩歌彌激烈11。

非(fei)無江(jiang)海志12，蕭灑送日月(yue)13。

生(sheng)逢堯舜(shun)君14，不忍便永訣。

當今廊廟具15，構廈豈(qi)云缺。

葵藿傾太(tai)陽16，物性(xing)固莫奪。

顧惟螻(lou)蟻輩(bei)17，但自(zi)求(qiu)其(qi)穴(xue)。

胡為(wei)慕大鯨18，輒擬(ni)偃溟渤19。

以茲誤生理20，獨恥事干謁21。

兀兀遂至(zhi)今22，忍為(wei)塵埃沒。

終愧(kui)巢與由(you)23，未(wei)能易其節。

沉飲聊自遣(qian)24，放歌破愁絕。

歲暮百草零，疾風高(gao)岡(gang)裂。

天衢陰崢嶸(rong)25，客子中夜發26。

霜嚴(yan)衣帶斷(duan)，指直不得結。

凌晨過驪山(shan)27，御(yu)榻在嵽嵲28。

蚩尤塞寒空29，蹴(cu)蹋崖谷滑30。

瑤(yao)池氣郁律31，羽(yu)林(lin)相摩戛32。

君(jun)臣留歡娛，樂動(dong)殷樛嶱(ke)33。

賜浴(yu)皆長纓34，與宴非短(duan)褐35。

彤庭(ting)所分(fen)帛36，本自(zi)寒(han)女出。

鞭(bian)撻(ta)其夫家，聚斂貢城闕。

圣人筐篚恩(en)37，實欲(yu)邦國活(huo)。

臣如忽至理，君豈(qi)棄(qi)此物38。

多士(shi)盈(ying)朝廷，仁者宜戰栗39。

況聞(wen)內金盤40，盡在衛霍(huo)室41。

中堂舞(wu)神仙(xian)42，煙霧散玉質43。

煖客(ke)貂鼠裘44，悲管逐(zhu)清瑟。

勸客駝蹄羹(geng)，霜橙壓香橘。

朱門酒(jiu)肉臭45，路有凍死骨(gu)。

榮(rong)枯咫尺異46，惆悵難再述(shu)47。

北轅(yuan)就涇渭(wei)48，官渡又改轍49。

群冰(bing)從(cong)西(xi)下，極目高崒兀50。

疑是崆峒來(lai)51，恐觸天柱折(zhe)52。

河(he)梁幸未(wei)坼53，枝撐聲窸窣54。

行旅相攀援55，川廣(guang)不可越(yue)。

老妻寄異縣(xian)56，十口隔風雪57。

誰能久不顧，庶往共饑渴58。

入門聞號啕，幼子饑已卒。

吾(wu)寧舍一哀(ai)59，里(li)巷亦嗚(wu)咽。

所愧為人父，無(wu)食致夭折(zhe)。

豈知秋禾(he)登，貧窶有(you)倉卒60。

生(sheng)常(chang)免租稅，名(ming)不(bu)隸征伐(fa)61。

撫跡猶酸辛62，平人(ren)固騷屑63。

默(mo)思(si)失業徒64，因念(nian)遠戍卒。

憂端(duan)齊終南65，澒洞不(bu)可掇66。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1.杜(du)陵(ling)：地(di)名，在長安城東南(nan)，杜(du)甫祖籍杜(du)陵(ling)。因此杜(du)甫常自稱少陵(ling)野老(lao)或杜(du)陵(ling)布衣。布衣：平民(min)。此時杜(du)甫雖任(ren)右衛率府(fu)胄曹參(can)軍這(zhe)一八品小官(guan)，但(dan)仍自稱布農(nong)。

2.老(lao)大(da)：年(nian)(nian)齡大(da)。杜甫此時(shi)已四十四歲。拙(zhuo)：笨拙(zhuo)。這句說年(nian)(nian)齡越大(da)，越不(bu)能屈志隨俗；同時(shi)亦有自嘲老(lao)大(da)無成(cheng)之意。

3.許(xu)身：自期、自許(xu)。一何愚：多么愚腐。

4.稷與契：傳(chuan)說中(zhong)舜帝的兩個(ge)大(da)臣，稷是周代祖先，教(jiao)百姓種(zhong)植五谷；契是殷代祖先，掌管文化(hua)教(jiao)育。

5.濩（hù）落(luo)：即廓落(luo)，大而無用的意思。

6.契闊：辛(xin)勤勞苦。

7.蓋棺：指死亡。

8.覬豁(huo)：希望達到。

9.窮年：終年。黎元：老百姓。

10.腸內(nei)(nei)熱：內(nei)(nei)心焦急，憂心如焚。

11.彌：更加(jia)，越發。

12.江(jiang)海志：隱居(ju)之志。

13.蕭(xiao)灑送日(ri)月：自(zi)由自(zi)在地生活。蕭(xiao)灑，同“瀟灑”。

14.堯(yao)舜君：此以堯(yao)舜比唐玄宗。

15.廊廟具：治國(guo)之人(ren)才(cai)。

16.葵(kui)藿(huo)：葵(kui)是(shi)葵(kui)菜；藿(huo)是(shi)豆葉。

17.顧(gu)：想一想。螻蟻輩(bei)：比喻那些鉆(zhan)營利祿的(de)人。

18.胡為：為何(he)？大鯨：比喻有遠(yuan)大理想者。

19.輒：就，常常。擬：想要。偃溟渤：到大海中去。

20.以茲誤(wu)(wu)生理(li)：因為這份理(li)想而(er)誤(wu)(wu)了生計。誤(wu)(wu)，一作“悟”。

21.干謁：求見權(quan)貴(gui)。

22.兀(wu)(wu)兀(wu)(wu)：窮(qiong)困勞碌的樣子(zi)。

23.巢與由：巢父、許(xu)由都(dou)是堯(yao)時的隱士。

24.沉飲聊自(zi)遣：姑(gu)且(qie)痛(tong)飲，自(zi)我(wo)排遣。

25.天衢：天空。崢嶸：原是形(xing)容山勢，這里用來形(xing)容陰云密布。

26.客子：此為杜甫自稱。發：出發。

27.驪山(shan)：在(zai)今陜西臨(lin)潼縣(xian)南。

28.嵽（dì）嵲(nie)（niè）：形容山高，此指驪山。

29.蚩(chi)尤(you)：傳說中黃(huang)帝(di)時的諸侯。黃(huang)帝(di)與蚩(chi)尤(you)作戰，蚩(chi)尤(you)作大霧(wu)以(yi)迷惑對方。這(zhe)里以(yi)蚩(chi)尤(you)代指大霧(wu)。

30.蹴蹋：一(yi)作(zuo)“蹴踏(ta)”，踩，踏(ta)。

31.瑤池(chi)：傳說中西王(wang)母與周穆王(wang)宴會(hui)的地方。此指驪山溫(wen)泉。氣郁律：溫(wen)泉熱氣蒸騰。

32.羽林：皇帝的禁(jin)衛軍，摩戛(jia)：武器相撞擊。

33.殷：震動。樛（jiū）嶱（kě）：即(ji)“膠葛”，山(shan)石高峻(jun)貌。這(zhe)句指樂聲震動山(shan)岡。

34.長纓：指(zhi)權貴。纓，帽(mao)帶。

35.短褐(he)：粗(cu)布(bu)短襖，此(ci)指(zhi)平民。

36.彤庭：朝廷。

37.圣(sheng)人：指皇帝(di)。筐(kuang)篚(fei)：兩種盛物的(de)竹器。古代(dai)皇帝(di)以筐(kuang)、篚(fei)盛布帛(bo)賞賜群臣。

38.“臣如”兩句：意為臣子如果忽(hu)視(shi)此理，那(nei)么皇帝的賞賜不(bu)是白費了嗎？

39.“多士”兩句：意(yi)為(wei)朝臣眾多，其中的仁者應當惶恐不安地盡心為(wei)國。

40.內金(jin)(jin)盤：宮(gong)中皇(huang)帝御用的金(jin)(jin)盤。

41.衛、霍：指(zhi)漢代大將衛青、霍去病，都是(shi)漢武(wu)帝的(de)親戚。這里喻指(zhi)楊(yang)貴妃(fei)的(de)從兄、權臣楊(yang)國忠。

42.中堂：指楊氏(shi)家族(zu)的庭堂。舞神仙(xian)：像(xiang)神仙(xian)一樣的美女在翩翩起舞。

43.煙(yan)(yan)霧(wu)：形容(rong)美女所穿的如煙(yan)(yan)如霧(wu)的薄薄的紗衣(yi)。玉質：指(zhi)美人(ren)的肌(ji)膚。

44.煖（nuǎn）：同“暖(nuan)”。

45.臭：通“嗅”，古意為氣味。

46.榮枯：繁榮、枯萎。此喻朱門的(de)豪華生(sheng)活和路邊(bian)凍死(si)的(de)尸骨。

47.惆(chou)悵：此言感慨、難過。

48.北轅(yuan)：車向北行。杜甫自長安至蒲(pu)城(cheng)，沿渭水東走，再(zai)折向北行。涇渭：二水名，在陜西臨(lin)潼境內匯(hui)合。

49.官(guan)渡：官(guan)設的渡口。

50.高崒（zú）兀：河中(zhong)的浮冰突兀成群。

51.崆峒(tong)：山名，在(zai)今甘(gan)肅省(sheng)岷縣。

52.天(tian)(tian)柱(zhu)：古(gu)代神話說，天(tian)(tian)的四角都有柱(zhu)子支撐，叫(jiao)天(tian)(tian)柱(zhu)。這句形容冰水(shui)洶涌，仿(fang)佛(fo)共工頭觸不周山，使人(ren)有天(tian)(tian)崩地塌之感。表示詩人(ren)對(dui)國家命運的擔心。

53.河梁：橋(qiao)。坼：斷裂。

54.枝撐：橋的支柱。窸窣：象聲詞，木橋振動的聲音(yin)。

55.行旅相(xiang)攀援：行路的人(ren)們相(xiang)互攀扶。

56.異(yi)縣(xian)：指(zhi)奉先縣(xian)。

57.十口隔風雪：杜甫(fu)一家(jia)十口分居兩(liang)地，為(wei)風雪所(suo)阻隔。

58.庶：希望。

59.寧：豈能，哪能。舍：割舍。

60.貧窶（jù）：貧窮(qiong)。倉卒：此指意外的不幸。

61.名不隸征伐：此句自言名屬“士人”，可按國(guo)家(jia)規定免(mian)征賦稅(shui)和兵役、勞役。杜甫時任右衛卒府兵曹參軍(jun)，享有豁免(mian)租稅(shui)和兵役之權。

62.撫跡：猶撫事(shi)，指(zhi)上(shang)幼子(zi)餓死事(shi)。猶：尚且如此。

63.平人(ren)固騷屑：平民(min)百姓本來就免不了(le)賦役的煩惱(nao)。平人(ren)，平民(min)，唐人(ren)避(bi)唐太宗李世民(min)諱，改“民(min)”為“人(ren)”。

64.失業徒：失去產(chan)業的人們。

65.憂端齊(qi)終(zhong)南：憂慮(lv)的情懷像終(zhong)南山那樣(yang)沉重。

66.澒（hòng）洞：廣大的樣子(zi)。掇：收拾，引申為止息。

白話譯文

杜陵地方，有(you)我這么個布衣，年紀越(yue)大，反而越(yue)發不合(he)時宜。

對自己(ji)的要求，多么愚蠢可笑，私(si)自下了決心(xin)，要向稷契(qi)看(kan)齊。

這種(zhong)想法(fa)竟然不合實際，落得個到處(chu)碰壁(bi)，頭都白了(le)，卻甘愿(yuan)辛辛苦(ku)苦(ku)，不肯休息。

有一天蓋上(shang)棺材，這事便(bian)無法(fa)再(zai)提，只要還(huan)沒有咽氣，志向就不能(neng)轉移(yi)。

一(yi)年到(dao)頭，都(dou)為老百姓(xing)發愁、嘆息(xi)，想到(dao)他(ta)們的苦(ku)難，心(xin)里像(xiang)火(huo)燒(shao)似(si)的焦急(ji)。

盡管(guan)惹(re)得同輩(bei)的(de)先生們(men)冷嘲熱諷，卻更加激昂(ang)無比，引吭(hang)高歌，毫不泄氣。

我何嘗(chang)沒有(you)隱居的打算，在(zai)江海之間打發日子，豈不清高(gao)？

只是碰上(shang)個(ge)像(xiang)堯(yao)舜那樣賢明的(de)皇帝，不忍(ren)心輕易地丟下他，自己去逍遙。

如今的(de)朝廷上，有(you)的(de)是棟(dong)梁之材，要建造大廈(sha)，難道還缺少我這塊料？

可是(shi)連葵藿的葉子都(dou)朝著太陽，我這忠誠的天性(xing)，又怎能輕易改(gai)掉！

回(hui)頭一(yi)想(xiang)，那些螞(ma)蟻般的(de)小人，只為(wei)謀(mou)求舒適(shi)的(de)小窩，整天(tian)鉆營(ying)。

我為什(shen)么(me)要羨慕百丈長鯨，常想在大(da)海里縱橫馳騁？

偏(pian)(pian)偏(pian)(pian)不肯去巴結權貴，因此便耽誤(wu)了自(zi)己(ji)的營生。

我雖然到現在(zai)還窮困潦倒，可怎忍心(xin)埋沒在(zai)灰塵之(zhi)中？

沒有像(xiang)許(xu)由、巢(chao)父那樣飄(piao)然世外，實在慚(can)愧，雖然慚(can)愧，卻不愿(yuan)改變我的操行(xing)。

還有什么辦法(fa)呢(ni)？只好喝幾杯酒排遣煩悶，作幾首詩放聲(sheng)高唱(chang)，破除憂(you)憤。

一年快完(wan)了，各種草木都已經凋(diao)零，狂風怒吼，像(xiang)要把(ba)高山掃平。

黑云像山一樣壓下(xia)來，大街上一片陰森，我這(zhe)個孤零(ling)零(ling)的客子(zi)，半夜里離開(kai)京城。

撲(pu)落(luo)滿身寒霜，斷了衣帶，想結上它，指(zhi)頭兒卻凍成僵硬。

天蒙蒙亮(liang)的(de)時(shi)候，我走到驪山腳下，驪山高處，那里(li)有皇帝的(de)御榻。

大霧迷漫(man)，塞滿寒冷的(de)天(tian)空(kong)，我攀登結冰鋪(pu)霜(shuang)的(de)山路，二步(bu)一滑。

華清(qing)宮真(zhen)好像王母(mu)的(de)瑤池仙境，溫泉里暖氣蒸騰，羽(yu)林軍密密麻麻。

樂聲(sheng)大(da)作(zuo)，響徹(che)遼(liao)闊的天宇(yu)，皇帝(di)和大(da)臣縱情(qing)娛(yu)樂，享(xiang)不盡(jin)貴富(fu)榮華。

賜浴溫泉的，都(dou)是些高(gao)冠(guan)長纓的貴人，參加宴(yan)會(hui)的，更不(bu)會(hui)有布衣麻鞋的百姓。

達官顯宦(huan)，都分到(dao)大量的綢帛，那些(xie)綢帛啊，都出(chu)自貧寒(han)婦女(nv)的艱苦勞(lao)動。

她們的丈(zhang)夫和公(gong)公(gong)，被鞭打繩捆，一(yi)匹匹勒(le)索，一(yi)車車運(yun)進京城(cheng)。

皇帝把綢帛分(fen)賞群(qun)臣，這(zhe)個一筐，那個幾籠，實指望他們(men)感(gan)恩圖報，救(jiu)國活(huo)民(min)；

臣子(zi)們如(ru)果(guo)忽略了皇(huang)帝(di)的這番好意(yi)，那當(dang)皇(huang)帝(di)的，豈不(bu)等于把財物白扔！

朝廷(ting)里(li)擠滿了“濟濟英才”，稍(shao)有良心的，真應該怵(chu)目驚心！

更何況皇宮內的(de)金盤寶器(qi)，聽(ting)說都轉移到(dao)國舅家的(de)廳堂(tang)。

神(shen)仙似的美(mei)人在堂上舞(wu)蹈，輕(qing)煙般(ban)的羅衣遮不住玉(yu)體的芳香。

供(gong)客人保暖的(de)，是貂鼠皮襖，朱弦(xian)、玉管(guan)，正演奏美(mei)妙的(de)樂章；

勸客(ke)人(ren)品嘗的(de)，是駝蹄(ti)羹湯，香(xiang)橙、金橘，都來自遙遠的(de)南方。

那朱(zhu)門里啊，富人家(jia)的(de)酒肉飄散出誘人的(de)香氣，這大(da)路上啊，凍(dong)餓死的(de)窮(qiong)人有誰去埋葬！

相隔才幾(ji)步，就是苦樂不(bu)(bu)同的兩種世界，人間的不(bu)(bu)平事，使(shi)我悲憤填胸，不(bu)(bu)能再講！

我(wo)折向北去的(de)道(dao)路(lu)，趕到涇、渭河邊，涇、渭合流處的(de)渡(du)口，又改了路(lu)線(xian)。

河水沖激著巨大的冰(bing)塊，波翻浪涌，放眼遠(yuan)望(wang)，像起伏的山嶺(ling)，高(gao)接西天。

我疑心這是崆峒山從(cong)水上飄來(lai)，怕(pa)要把天柱碰斷！

河上的橋梁幸好(hao)還沒(mei)有沖(chong)毀，橋柱子(zi)卻吱吱呀呀，搖晃震動。

河面這么寬，誰能飛越！旅(lv)客(ke)們只好牽(qian)挽(wan)過橋，顧不得危險。

老婆(po)和孩子寄居在奉先，無(wu)依(yi)無(wu)傍，漫天風雪，把一家人隔在兩個地方。

受凍挨餓的窮生活，我怎(zen)能長久不管？這一次去探望(wang)，就為了有難(nan)同(tong)當。

一進門就聽(ting)見哭聲(sheng)酸楚，我那小(xiao)兒子，已活活餓(e)死(si)！

我(wo)怎能壓抑(yi)住滿腔悲痛，鄰居們也嗚嗚咽咽，淚流不止！

說不出(chu)內(nei)心里多么慚愧，做父親的(de)人(ren)，竟然沒(mei)本事養活孩子！

誰(shui)能料到：今年(nian)的秋收還算不錯，窮(qiong)苦(ku)人家，卻仍然弄不到飯吃！

我好(hao)歹是個官(guan)兒，享(xiang)有特權(quan)：既(ji)不服兵役，又(you)沒(mei)有交租納(na)稅(shui)的負(fu)擔(dan)。

還(huan)免不(bu)了(le)這樣悲(bei)慘(can)的遭(zao)遇，那(nei)平民百(bai)姓的日(ri)子啊，就更加辛酸。

想想失去土(tu)地的農民，已經是(shi)傾(qing)家蕩產(chan)，又想想遠守(shou)邊(bian)防(fang)的士(shi)兵(bing)，還不是(shi)缺吃少穿(chuan)。

憂(you)民憂(you)國(guo)的情緒(xu)啊，千重萬疊，高過終南，浩茫無(wu)際，又怎能收斂！

背景介紹

這(zhe)(zhe)(zhe)首(shou)詩(shi)(shi)題下(xia)原注：“天寶十四(si)載十月(yue)(yue)初(chu)作。”杜甫在(zai)(zai)長(chang)安(an)十年后(hou)始被授右衛率府胄(zhou)曹參軍，這(zhe)(zhe)(zhe)是(shi)一(yi)(yi)(yi)個看(kan)管兵甲器(qi)仗的(de)小官(guan)。擔(dan)此(ci)(ci)任不(bu)久，即(ji)在(zai)(zai)天寶十四(si)載（755年）的(de)十月(yue)(yue)、十一(yi)(yi)(yi)月(yue)(yue)之(zhi)間(jian)，他由長(chang)安(an)往奉先(xian)縣(xian)（今陜西蒲城）探望(wang)妻(qi)兒，寫下(xia)了這(zhe)(zhe)(zhe)首(shou)詩(shi)(shi)。這(zhe)(zhe)(zhe)一(yi)(yi)(yi)年十月(yue)(yue)，唐玄(xuan)(xuan)宗攜楊(yang)貴(gui)妃往驪山(shan)(shan)華清(qing)宮(gong)避寒，十一(yi)(yi)(yi)月(yue)(yue)，安(an)祿山(shan)(shan)即(ji)舉兵造反。杜甫途(tu)經驪山(shan)(shan)時，玄(xuan)(xuan)宗、貴(gui)妃正在(zai)(zai)大玩(wan)(wan)特玩(wan)(wan)，殊不(bu)知安(an)祿山(shan)(shan)已在(zai)(zai)范陽起兵反叛，鬧得不(bu)可(ke)開(kai)交。只(zhi)是(shi)安(an)史之(zhi)亂的(de)消息(xi)還沒有(you)傳到長(chang)安(an)。“安(an)史之(zhi)亂”是(shi)唐朝各(ge)種社會(hui)矛盾的(de)總爆發(fa)，從此(ci)(ci)李唐王朝一(yi)(yi)(yi)蹶不(bu)振。杜甫在(zai)(zai)長(chang)安(an)根據十載長(chang)安(an)生活和(he)這(zhe)(zhe)(zhe)次途(tu)中的(de)見(jian)聞，敏銳(rui)地感到國家的(de)危機已迫在(zai)(zai)眉睫。

作者介紹

杜(du)(du)(du)甫（712—770），字子美，自稱(cheng)少(shao)陵野老，世稱(cheng)杜(du)(du)(du)少(shao)陵、杜(du)(du)(du)工部(bu)(bu)。原籍襄陽（今屬(shu)湖北），遷居鞏(gong)縣（今河(he)南鞏(gong)義）。杜(du)(du)(du)審言之(zhi)孫。唐(tang)開元年間后期，舉進士不第。唐(tang)天寶三載（744年），在(zai)洛陽與李(li)白相識。其詩(shi)(shi)(shi)大膽(dan)揭露(lu)當(dang)時(shi)社會矛盾，對(dui)窮苦人民寄予深(shen)切同情，內(nei)容深(shen)刻(ke)。許多作品，顯(xian)示(shi)唐(tang)代由盛轉衰的歷史(shi)(shi)過程，因被稱(cheng)為“詩(shi)(shi)(shi)史(shi)(shi)”。在(zai)藝術(shu)上，善于運用各種詩(shi)(shi)(shi)歌形式，尤(you)長于律詩(shi)(shi)(shi)；風(feng)格多樣，而(er)以(yi)沉郁(yu)為主；語言精煉，具有(you)高度(du)的表(biao)達能力。他是唐(tang)代最偉大的現(xian)實主義詩(shi)(shi)(shi)人，宋代以(yi)后被尊為“詩(shi)(shi)(shi)圣(sheng)”，與李(li)白并(bing)稱(cheng)“李(li)杜(du)(du)(du)”。存詩(shi)(shi)(shi)1400多首，有(you)《杜(du)(du)(du)工部(bu)(bu)集》。

鑒賞評價

整體賞析

在杜甫的(de)五言(yan)詩(shi)里(li)，這是(shi)一(yi)首(shou)代表作。當時安史(shi)之亂的(de)消息(xi)尚未傳(chuan)到長安，然而詩(shi)人在長安往奉先縣(xian)途中的(de)見聞和感受，已經顯示出(chu)社會動亂的(de)端倪(ni)，所以詩(shi)中有“山雨欲來風滿(man)樓(lou)”的(de)氣氛，這顯示出(chu)了詩(shi)人敏(min)銳的(de)觀察力。

原(yuan)詩(shi)五百字，可分為三大段。開頭至“放歌破愁絕”為第一段。這一段千回百折，層(ceng)層(ceng)如剝蕉心，出(chu)語的自然圓轉，雖用(yong)白話來寫很難超過(guo)它。

杜(du)甫舊宅在(zai)長(chang)安城(cheng)南，所以(yi)自稱杜(du)陵(ling)布衣。“老(lao)大(da)意轉拙(zhuo)”，如(ru)同俗語說“越(yue)活(huo)越(yue)回(hui)去了”。說“笨(ben)拙(zhuo)”，是(shi)(shi)指詩人偏要(yao)(yao)去自比(bi)稷與契這兩位虞舜的(de)賢臣，志向過于迂闊，肯(ken)定(ding)是(shi)(shi)會失(shi)(shi)敗(bai)的(de)。濩落，即廓落，大(da)而(er)無(wu)當，空廓而(er)無(wu)用之(zhi)意。“居然成(cheng)濩落”，意思(si)是(shi)(shi)果然失(shi)(shi)敗(bai)了。契闊，即辛苦。詩人明知(zhi)一定(ding)要(yao)(yao)失(shi)(shi)敗(bai)，卻甘心辛勤到老(lao)。這六(liu)句是(shi)(shi)一層意思(si)，詩人自嘲中帶有幽憤，下(xia)(xia)邊更逼進了一步。人雖已老(lao)了，卻還(huan)沒死，只要(yao)(yao)還(huan)未蓋棺，就須努力，仍(reng)有志愿通達的(de)一天(tian)(tian)(tian)，口氣是(shi)(shi)非常堅(jian)決的(de)。孟子說：“禹思(si)天(tian)(tian)(tian)下(xia)(xia)有溺(ni)者，猶(you)(you)己(ji)溺(ni)之(zhi)也，稷思(si)天(tian)(tian)(tian)下(xia)(xia)有饑(ji)者，猶(you)(you)己(ji)饑(ji)之(zhi)也，是(shi)(shi)以(yi)若是(shi)(shi)其急也。”杜(du)甫自比(bi)稷契，所以(yi)說“窮年憂黎(li)元”，盡他自己(ji)的(de)一生(sheng)，與萬民(min)同哀樂(le)，衷腸熱烈如(ru)此，所以(yi)為(wei)同學老(lao)先生(sheng)們所笑。他卻毫不在(zai)乎，只是(shi)(shi)格外(wai)慷(kang)慨悲(bei)歌。詩到這里(li)總(zong)為(wei)一小段，下(xia)(xia)文便轉了意思(si)。

隱逸本(ben)為(wei)士大夫們所(suo)崇尚。杜甫說：“我(wo)難(nan)道真(zhen)的(de)這(zhe)樣(yang)傻(sha)，不(bu)想(xiang)瀟灑(sa)山林，度(du)過時(shi)光嗎？無奈生(sheng)逢堯(yao)舜(shun)之君，不(bu)忍(ren)走開罷(ba)了。”從這(zhe)里又轉出一(yi)(yi)(yi)層意思(si)：“生(sheng)在堯(yao)舜(shun)一(yi)(yi)(yi)般的(de)盛世(shi)，當然(ran)人(ren)(ren)才濟(ji)濟(ji)，難(nan)道少(shao)你一(yi)(yi)(yi)人(ren)(ren)不(bu)得(de)嗎？構造(zao)廊廟(miao)都是(shi)磐(pan)磐(pan)大才，原不(bu)少(shao)我(wo)這(zhe)樣(yang)一(yi)(yi)(yi)個(ge)人(ren)(ren)，但我(wo)卻(que)偏要(yao)挨(ai)上來。”詩(shi)(shi)人(ren)(ren)像(xiang)這(zhe)樣(yang)講，說不(bu)上什么(me)原故，只是(shi)一(yi)(yi)(yi)種脾氣性情罷(ba)了，好比向日葵老跟著太陽轉。忠(zhong)君愛國(guo)發乎天性，固然(ran)很好，不(bu)過卻(que)也有一(yi)(yi)(yi)層意思(si)必須找補(bu)的(de)。詩(shi)(shi)人(ren)(ren)想(xiang)：“世(shi)人(ren)(ren)會(hui)(hui)不(bu)會(hui)(hui)覺得(de)自己過于熱衷功名，奔走利(li)祿？”所(suo)以(yi)(yi)接下(xia)去寫道：為(wei)個(ge)人(ren)(ren)利(li)益著想(xiang)的(de)人(ren)(ren)，像(xiang)螞蟻似的(de)能夠(gou)經營自己的(de)巢穴；他卻(que)偏要(yao)向滄(cang)海的(de)巨鯨看齊，以(yi)(yi)至于把生(sheng)計都給耽擱(ge)了。詩(shi)(shi)人(ren)(ren)雖有用世(shi)之心，可是(shi)因為(wei)羞于干謁，一(yi)(yi)(yi)直以(yi)(yi)來都是(shi)辛辛苦苦，埋(mai)沒風塵。

下(xia)面又反接找補。上文說“身逢堯(yao)舜君，不(bu)忍便永訣”，意思是(shi)：“堯(yao)舜之(zhi)世，何嘗(chang)沒(mei)有隱逸(yi)避(bi)世的(de)，例如許(xu)由、巢(chao)(chao)父。巢(chao)(chao)父、許(xu)由是(shi)高(gao)尚的(de)君子(zi)，我(wo)雖自愧不(bu)如，卻也不(bu)能(neng)(neng)改變我(wo)的(de)操行(xing)。”這(zhe)兩(liang)句(ju)一(yi)句(ju)一(yi)折。既不(bu)能(neng)(neng)高(gao)攀稷(ji)契，亦不(bu)屑俯就(jiu)利祿，又不(bu)忍像巢(chao)(chao)父、許(xu)由那樣跳出圈子(zi)去逃避(bi)現(xian)實(shi)，只好飲酒賦詩(shi)(shi)。沉醉或能(neng)(neng)忘憂，放歌(ge)聊可破悶。詩(shi)(shi)酒流連，好像都很風雅(ya)，其實(shi)是(shi)不(bu)得(de)已而為之(zhi)。詩(shi)(shi)篇開首到此，進退(tui)曲折，盡情抒懷，詩(shi)(shi)人熱烈的(de)衷腸非常(chang)真(zhen)實(shi)。

第二段(duan)從“歲暮百(bai)草零”至“惆悵難再述”。這(zhe)一(yi)段(duan)，記敘、描寫、議(yi)論并(bing)用。首(shou)六句(ju)敘上路情(qing)形，在(zai)初冬十(shi)月、十(shi)一(yi)月之交，半夜動(dong)(dong)身，清(qing)早過驪山，玄宗和貴妃(fei)正在(zai)華清(qing)宮(gong)(gong)。“蚩尤(you)”兩(liang)句(ju)的舊注多有錯誤(wu)。蚩尤(you)曾經(jing)作(zuo)霧(wu)(wu)，即用作(zuo)“霧(wu)(wu)”的代語，下面說“塞寒(han)空(kong)”即是霧(wu)(wu)。在(zai)這(zhe)里，只見霧(wu)(wu)塞寒(han)空(kong)，霧(wu)(wu)重(zhong)故地滑。溫泉(quan)蒸氣郁勃(bo)，羽林軍(jun)校往(wang)來如織(zhi)。驪宮(gong)(gong)冬曉(xiao)，氣象萬(wan)千(qian)。寥(liao)寥(liao)數筆，寫出了真正的華清(qing)宮(gong)(gong)。“君(jun)(jun)臣留歡娛(yu)，樂動(dong)(dong)殷樛嶱”兩(liang)句(ju)亦即白(bai)居易《長(chang)恨歌》所說的“驪宮(gong)(gong)高處(chu)入青云(yun)，仙樂風飄(piao)處(chu)處(chu)聞”。說“君(jun)(jun)臣留歡娛(yu)”，輕輕點過，卻把唐玄宗一(yi)起拉到渾水里去。上文所謂“堯舜之君(jun)(jun)”，不(bu)過是詩人說說好聽，遮遮世(shi)人眼(yan)罷了。

“彤(tong)庭”四(si)句(ju)，沉(chen)痛(tong)極了。一(yi)絲一(yi)縷都出于(yu)女(nv)工之(zhi)手(shou)，朝廷卻(que)用橫(heng)暴鞭撻的(de)方式攫奪來(lai)。然后皇(huang)帝再(zai)分(fen)賞群(qun)臣，叫他們好好地為朝廷效(xiao)力(li)。群(qun)臣如果(guo)忽(hu)視了這(zhe)個(ge)道理(li)，辜負國恩，就(jiu)等(deng)于(yu)白(bai)扔了。然而王公大臣卻(que)都是如此，詩人心(xin)中(zhong)根本不能平靜(jing)。“臣如忽(hu)至理(li)，君豈(qi)棄此物(wu)”，句(ju)中(zhong)“如”、“豈(qi)”兩(liang)個(ge)虛詞，一(yi)進(jin)一(yi)退(tui)，逼問有力(li)。百(bai)姓已痛(tong)苦不堪，而朝廷之(zhi)上卻(que)擠滿(man)了這(zhe)班(ban)貪(tan)婪(lan)庸(yong)鄙(bi)、毫無心(xin)肝(gan)的(de)家(jia)伙，國事的(de)危(wei)險如同千(qian)鈞(jun)一(yi)發，仁人的(de)心(xin)應(ying)該是會戰(zhan)栗(li)的(de)。

“況(kuang)聞”以下更(geng)(geng)進了一(yi)步(bu)。“聞”者(zhe)虛(xu)擬之詞，宮禁事秘，不敢(gan)說一(yi)定。不但文武百官如(ru)(ru)此(ci)，“中(zhong)樞”、“大(da)內”的情形也不會比他們好一(yi)些(xie)，或者(zhe)還要更(geng)(geng)加厲害。詩人聽說大(da)內的奇珍異寶都已(yi)進了貴戚豪門，這(zhe)應當是(shi)指(zhi)楊國(guo)忠(zhong)之流。“中(zhong)堂”兩句，寫美人如(ru)(ru)玉，被煙霧般的輕紗籠著，暗指(zhi)虢國(guo)夫人、楊玉環，這(zhe)種(zhong)攻擊法，一(yi)步(bu)逼緊一(yi)步(bu)，離唐玄宗(zong)只隔一(yi)層薄紙了。

詩中不(bu)(bu)宜再尖銳地(di)說下(xia)去，所以轉入平(ping)鋪。“煖客”以下(xia)四句(ju)兩聯，十字作對(dui)，稱之(zhi)為隔(ge)句(ju)對(dui)或者扇面對(dui)，調子相當地(di)紆緩。因意味太嚴重(zhong)了，不(bu)(bu)能不(bu)(bu)借藻色音聲的曼妙渲染一番，稍(shao)(shao)稍(shao)(shao)沖淡(dan)。其實(shi)，紆緩中又(you)暗蓄進(jin)逼之(zhi)勢。貂鼠裘，駝蹄羹(geng)，霜(shuang)橙香橘，各(ge)種(zhong)珍品盡情享受(shou)，酒肉凡品，不(bu)(bu)須愛惜。

文(wen)勢稍寬平(ping)了(le)(le)一點(dian)兒(er)，緊接(jie)著(zhu)詩(shi)人(ren)又(you)大聲疾(ji)呼(hu)：“朱門(men)酒肉臭，路有(you)凍(dong)死骨(gu)。”一句也不(bu)(bu)(bu)肯(ken)放松(song)，一筆也不(bu)(bu)(bu)肯(ken)落平(ping)。這是(shi)傳(chuan)誦千古的(de)名句。表面上一往高歌，暗(an)地里卻結上啟(qi)下(xia)，令讀(du)者不(bu)(bu)(bu)覺，《杜詩(shi)鏡銓》里評價說“拍到路上無(wu)痕”，講得很對。驪山宮(gong)裝點(dian)得像仙(xian)界一般(ban)，而宮(gong)門(men)之(zhi)外即有(you)路倒尸(shi)。咫尺之(zhi)間，榮枯(ku)差別這樣大，那也沒有(you)什(shen)么(me)可說的(de)了(le)(le)。詩(shi)人(ren)不(bu)(bu)(bu)能再說，亦無(wu)須再說了(le)(le)。在(zai)這兒(er)打住，是(shi)很恰當(dang)的(de)。

第三段從“北轅就涇渭”至末尾。全篇從詩人(ren)自己憂念家(jia)國說起，最后又以他自己的境(jing)遇聯(lian)系時局作為總結。“詠(yong)懷”兩字通貫全篇。

“群(qun)冰”以下八(ba)句(ju)，敘述路上情形。首句(ju)有“群(qun)冰”、“群(qun)水”的(de)異文。仇兆鰲注：“群(qun)水或(huo)作群(qun)冰，非。此時正冬，冰凌未解也。”這(zhe)(zhe)一說法不妥，這(zhe)(zhe)首詩(shi)大約作于(yu)十月(yue)下旬，不必拘泥于(yu)隆冬時節。作群(qun)冰，詩(shi)意自愜。雖(sui)然冬天很(hen)寒冷，但(dan)高處的(de)水流激湍，水還沒(mei)有凍結。下文“高崒兀(wu)”、“聲窸窣”，作“冰”更(geng)好。這(zhe)(zhe)八(ba)句(ju)，句(ju)句(ju)寫實，只有“疑是崆峒(tong)來(lai)，恐觸天柱折”兩句(ju)，用(yong)共工氏怒觸不周山的(de)典故(gu)，暗(an)示時勢的(de)嚴重。

接著寫到家并(bing)抒(shu)發(fa)感(gan)慨。一(yi)進門(men)，就聽見家人在(zai)號(hao)啕大(da)(da)(da)哭，這(zhe)(zhe)(zhe)是非(fei)常戲劇化的(de)。“幼(you)子餓已卒”，“無(wu)食致夭折(zhe)”，景況是凄慘的(de)。“吾寧舍(she)(she)一(yi)哀(ai)”，用《禮記·檀弓》記孔子的(de)話(hua)：“遇于一(yi)哀(ai)而出(chu)涕(ti)(ti)，予(yu)惡夫涕(ti)(ti)之(zhi)(zhi)無(wu)從也(ye)。”“舍(she)(she)”字有(you)割舍(she)(she)放棄的(de)意思，這(zhe)(zhe)(zhe)里(li)(li)的(de)意思是：“我能夠勉強(qiang)(qiang)達觀自遣(qian)，但鄰(lin)里(li)(li)且為(wei)(wei)之(zhi)(zhi)嗚咽(yan)，況做父親的(de)人讓兒子生生的(de)餓死，豈(qi)不(bu)慚愧。時節(jie)過(guo)了秋(qiu)收，糧(liang)食原不(bu)該缺乏，窮(qiong)人可(ke)(ke)還不(bu)免(mian)(mian)有(you)倉皇挨餓的(de)。像(xiang)自己這(zhe)(zhe)(zhe)樣(yang)，總(zong)算很苦的(de)了。”詩(shi)(shi)(shi)人當時不(bu)一(yi)定非(fei)常困苦，因為(wei)(wei)他大(da)(da)(da)小總(zong)是個(ge)官兒，照例可(ke)(ke)以免(mian)(mian)租稅和兵(bing)役的(de)，但他尚且狼狽得(de)如(ru)此，那(nei)么一(yi)般平民擾亂(luan)(luan)不(bu)安的(de)情況，就要(yao)遠(yuan)遠(yuan)勝過(guo)他了。弱者填溝壑，強(qiang)(qiang)者想造(zao)反，都是一(yi)定的(de)。詩(shi)(shi)(shi)人想起(qi)世上(shang)有(you)很多(duo)失業之(zhi)(zhi)徒，久役不(bu)歸的(de)兵(bing)士(shi)，那(nei)些武行腳色已都扎扮好了，只等上(shang)場鑼響，便(bian)要(yao)真殺(sha)真砍，大(da)(da)(da)亂(luan)(luan)的(de)來(lai)臨已迫在(zai)眉睫，他的(de)憂愁從中(zhong)而來(lai)，不(bu)可(ke)(ke)斷絕，猶如(ru)與終南山齊高，與大(da)(da)(da)海一(yi)樣(yang)茫茫無(wu)際。表(biao)面看來(lai)，似乎窮(qiong)人發(fa)癡，癡人說夢，但實際上(shang)過(guo)不(bu)了多(duo)久，安史之(zhi)(zhi)亂(luan)(luan)一(yi)爆發(fa)，漁陽鼙鼓就揭天(tian)而來(lai)了，這(zhe)(zhe)(zhe)也(ye)正體現了詩(shi)(shi)(shi)人的(de)真知(zhi)灼見。

這一(yi)段文字(zi)仿佛閑敘家常，不(bu)很用力，卻自然而(er)然地(di)于(yu)不(bu)知不(bu)覺中已總結(jie)(jie)了(le)全詩(shi)，極其(qi)神妙。結(jie)(jie)尾(wei)最(zui)難，必須結(jie)(jie)束得(de)住，方才是一(yi)篇完整的(de)詩(shi)。詩(shi)人(ren)的(de)思想方式(shi)無非是“推(tui)己及人(ren)”，并(bing)沒有什(shen)么神秘。他(ta)結(jie)(jie)合(he)自己的(de)生活，推(tui)想到(dao)社會群(qun)體；從萬民的(de)哀(ai)樂，來推(tui)定一(yi)國的(de)興衰，句句都是真知灼見，都會應驗的(de)。以(yi)作品(pin)內容(rong)而(er)論，杜甫的(de)詩(shi)是一(yi)代(dai)史詩(shi)，即使是論事，他(ta)的(de)詩(shi)也(ye)是可以(yi)供(gong)千秋萬代(dai)的(de)后世加以(yi)鑒戒的(de)。

名家點評

宋代黃(huang)徹《鞏溪詩話》：《孟(meng)子(zi)(zi)》七篇(pian)，論(lun)君與民(min)者居半，其馀欲得君，蓋以安民(min)也(ye)。觀(guan)少陵(ling)“窮年憂(you)黎元，嘆息腸中熱”……而志(zhi)在大(da)庇(bi)天下寒士，其心(xin)(xin)廣大(da)，異(yi)夫(fu)求穴(xue)之螻蟻(yi)輩(bei)，真得孟(meng)子(zi)(zi)所存矣。東坡問：老杜(du)何如人？或言似司馬遷，但(dan)能(neng)名其詩耳。愚謂老杜(du)似孟(meng)子(zi)(zi)，蓋原其心(xin)(xin)也(ye)。觀(guan)《赴奉先詠懷五(wu)百言》，乃聲律(lv)中老杜(du)心(xin)(xin)跡論(lun)一篇(pian)也(ye)。

宋代張戒《歲寒堂詩話》：少陵(ling)在布衣(yi)中(zhong)，慨然有致(zhi)君堯舜之志，而(er)世無知者，雖同學翁(weng)亦頗笑(xiao)之，故(gu)“浩歌(ge)彌激烈”、“沈飲聊自遣（“適”一作“遣”）也。此與諸葛孔明抱膝長(chang)嘯無異；讀其(qi)詩，可以(yi)想見其(qi)胸臆(yi)矣。……方(fang)幼子餓(e)死之時(shi)，尚以(yi)“常免(mian)租稅”、“不隸征(zheng)伐”為幸，而(er)“思失業徒”，“念遠戍卒”，至于(yu)“憂(you)端齊終南”，此豈嘲風詠(yong)月(yue)者哉(zai)！

明代鐘(zhong)(zhong)惺(xing)、譚元春《唐詩歸(gui)》：鐘(zhong)(zhong)云(yun)(yun)(yun)：讀少陵(ling)《奉先(xian)詠懷》、《北征》等(deng)篇，知(zhi)(zhi)(zhi)五言(yan)古長(chang)篇不(bu)易作(zuo)。當于潦(liao)倒淋漓(li)、忽(hu)正忽(hu)反、若整(zheng)若亂、時斷時續(xu)處得其(qi)篇法之妙(miao)。鐘(zhong)(zhong)云(yun)(yun)(yun)：“許(xu)”字(zi)道盡志大、言(yan)大人病痛（“許(xu)身”句下(xia)(xia)）。鐘(zhong)(zhong)云(yun)(yun)(yun)：有此(ci)(ci)(ci)二語才(cai)有本(ben)領（“以茲”二句下(xia)(xia)）。鐘(zhong)(zhong)云(yun)(yun)(yun)：漢(han)樂府語（“指直(zhi)”句下(xia)(xia)）。鐘(zhong)(zhong)云(yun)(yun)(yun)：此(ci)(ci)(ci)語痛甚(shen)（“鞭撻”句下(xia)(xia)）。鐘(zhong)(zhong)云(yun)(yun)(yun)：“凌晨過(guo)驪山”至此(ci)(ci)(ci)，極道驕奢(she)暴(bao)殄，隱(yin)憂(you)言(yan)外，似皆說秦，其(qi)實句句是時事(shi)，所謂(wei)借秦為(wei)喻也(ye)。譚云(yun)(yun)(yun)：少陵(ling)不(bu)用(yong)于世，救援悲(bei)憫之意甚(shen)切，遇一小景(jing)、小物，說得極悲(bei)憤、極經濟(ji)，只為(wei)胸中有此(ci)(ci)(ci)等(deng)事(shi)郁結，讀其(qi)諸長(chang)篇自見（“朱門”二句下(xia)(xia)）。譚云(yun)(yun)(yun)：骨肉(rou)語可憐。鐘(zhong)(zhong)云(yun)(yun)(yun)：“似欲忘饑(ji)渴”，歸(gui)后情(qing)(qing)也(ye)，“庶(shu)往共(gong)饑(ji)渴”，歸(gui)前情(qing)(qing)也(ye)。悲(bei)歡不(bu)同，各有其(qi)妙(miao)，同一苦境（“庶(shu)往”句下(xia)(xia)）。鐘(zhong)(zhong)云(yun)(yun)(yun)：五字(zi)非暴(bao)貧(pin)(pin)不(bu)知(zhi)(zhi)(zhi)，非慣貧(pin)(pin)不(bu)知(zhi)(zhi)(zhi)（“貧(pin)(pin)窶(ju)”句下(xia)(xia)）。鐘(zhong)(zhong)云(yun)(yun)(yun)：饑(ji)困(kun)憂(you)時，婆心俠氣（“默思”二句下(xia)(xia)）。

明(ming)末清初(chu)王嗣奭《杜(du)臆(yi)》：自“凌晨過驪山”，至(zhi)(zhi)“路有凍死骨”，敘當(dang)時君臣晏安獨樂而不恤其(qi)民之(zhi)狀，婉轉懇至(zhi)(zhi)，抑揚吞吐，反復頓挫(cuo)，曲盡其(qi)妙。后(hou)來詩人見(jian)杜(du)以憂國憂民，往(wang)往(wang)效之(zhi)，不過取辦于筆舌耳。……故“彤庭分帛”、“衛(wei)霍金盤”、“朱門酒(jiu)肉(rou)”等語，皆道(dao)其(qi)實，故稱“詩史”。

清代仇兆鰲《杜詩(shi)(shi)詳注》：胡夏客曰(yue)：詩(shi)(shi)凡五(wu)百字，而篇中敘(xu)發京師，過驪山，就(jiu)涇(jing)渭，抵奉先(xian)，不過數(shu)十字耳，馀皆(jie)議(yi)論(lun)(lun)，感慨成文(wen)，此(ci)最得(de)“變(bian)雅”之(zhi)法而成章者也。又曰(yue)：《奉先(xian)詠懷(huai)》全篇議(yi)論(lun)(lun)，雜(za)以(yi)敘(xu)事；《北(bei)征》則(ze)全篇敘(xu)事，雜(za)以(yi)議(yi)論(lun)(lun)。蓋曰(yue)“詠懷(huai)”、自(zi)應(ying)以(yi)議(yi)論(lun)(lun)為(wei)主；曰(yue)“北(bei)征”，自(zi)應(ying)以(yi)敘(xu)事為(wei)主也。盧(lu)世?曰(yue)：《赴奉先(xian)》及《北(bei)征》，肝腸如火，涕淚橫流，讀此(ci)而不感動者，其人必不忠。作長(chang)篇古詩(shi)(shi)，布勢須(xu)要寬(kuan)轉。此(ci)二條（按指“窮年憂黎(li)元”至“放歌頗(po)愁絕”）各四句轉意，撫時慨己，或(huo)比(bi)或(huo)興(xing)，迭開(kai)迭合，備極排蕩頓挫之(zhi)妙。

清高宗敕編《唐宋詩(shi)醇》：此與《北征》為(wei)集中(zhong)巨篇，攄郁結(jie)，寫(xie)胸臆，蒼蒼莽莽，一(yi)(yi)氣流轉。其大(da)段中(zhong)有(you)千里一(yi)(yi)曲之(zhi)勢(shi)而(er)筆筆頓挫，一(yi)(yi)曲中(zhong)又有(you)無數波折也。甫(fu)以(yi)布衣之(zhi)士乃心(xin)帝室，而(er)是(shi)時明皇失政，大(da)亂已成。方且(qie)君臣荒(huang)宴，若罔聞(wen)知(zhi)。甫(fu)從局外蒿目時艱，欲言(yan)(yan)不可，蓋有(you)日矣(yi)，一(yi)(yi)于(yu)此詩(shi)發(fa)之(zhi)。前述平日之(zhi)衷(zhong)曲，后寫(xie)當前之(zhi)酸楚，至(zhi)于(yu)中(zhong)幅，以(yi)所(suo)經為(wei)綱，所(suo)見(jian)(jian)為(wei)目，言(yan)(yan)言(yan)(yan)深(shen)切，字字沉痛。《板》《蕩》之(zhi)后，未(wei)有(you)能及(ji)此者，此甫(fu)之(zhi)所(suo)以(yi)度越千古而(er)上(shang)繼《三(san)百篇》者乎？張{湝}曰：文之(zhi)至(zhi)者，止見(jian)(jian)精(jing)神不見(jian)(jian)語言(yan)(yan)，此五百字真(zhen)懇(ken)切到，淋(lin)漓沉痛，俱是(shi)精(jing)神，何處見(jian)(jian)有(you)語言(yan)(yan)？

清(qing)代沈德潛《唐詩別裁》：“憂黎元(yuan)”至(zhi)“放歌愁絕”，反反復(fu)復(fu)，淋漓(li)顛倒，正古人不可(ke)及(ji)處。

清代浦起龍《讀(du)杜心解(jie)》：是為(wei)集中(zhong)(zhong)開(kai)頭大(da)文(wen)章，老杜平生(sheng)大(da)本領，須(xu)用(yong)一片大(da)魄力讀(du)去(qu)，斷不宜(yi)如(ru)朱(zhu)、仇諸本，瑣(suo)瑣(suo)分裂。通篇只是三大(da)段(duan)，首明(ming)赍志去(qu)國(guo)之(zhi)(zhi)情，中(zhong)(zhong)慨君臣耽樂之(zhi)(zhi)失，末述到家哀(ai)苦(ku)之(zhi)(zhi)感(gan)。而(er)起手用(yong)“許身”“比稷(ji)、契(qi)”二(er)句(ju)總領，如(ru)金(jin)之(zhi)(zhi)聲也。結尾用(yong)“憂端齊終南”二(er)句(ju)總收，如(ru)玉之(zhi)(zhi)振也。

清(qing)代楊(yang)倫(lun)《杜(du)詩(shi)鏡銓》：朱(zhu)注：公(gong)赴奉(feng)(feng)先(xian)，玄宗時正在華清(qing)宮，故詩(shi)中言(yan)驪山事(shi)特詳(xiang)。李(li)云(yun)：此篇(pian)金聲玉振，可為(wei)壓卷。首從“詠(yong)懷(huai)”敘起，每四句(ju)一(yi)轉，層(ceng)層(ceng)跌(die)出。自許稷、契本懷(huai)，寫仕既不(bu)(bu)(bu)成，隱又不(bu)(bu)(bu)遂，百折千(qian)回，仍復(fu)一(yi)氣(qi)流轉，極(ji)反復(fu)排(pai)蕩之致。次敘自京赴奉(feng)(feng)先(xian)道(dao)途所聞見(jian)，致慨于國奢民(min)困，此正憂(you)端(duan)最切處。末敘抵家事(shi)。仍歸結到(dao)“憂(you)黎元”作結，乃(nai)是(shi)“詠(yong)懷(huai)”本意(yi)。蔣(jiang)云(yun)：敘事(shi)中夾議論，不(bu)(bu)(bu)覺(jue)發上指冠，大(da)聲如吼(hou)，即所謂“激烈”、“愁(chou)絕”也(ye)（“彤庭”十句(ju)下(xia)(xia)）。樂府(fu)法，亦用隔句(ju)對（“暖客”四句(ju)下(xia)(xia)）。李(li)云(yun)：四句(ju)束上起下(xia)(xia)，并有含蓄，是(shi)長篇(pian)斷犀手（“朱(zhu)門”四句(ju)下(xia)(xia)）。張云(yun)：只此家常事(shi)，曲折如話，亦非人所能及。窮困如此，而(er)惓(quan)惓(quan)于國計民(min)生(sheng)，非希蹤稷、契者(zhe)，詎(ju)克有此！五古前人多(duo)以質厚清(qing)遠(yuan)勝，少陵出而(er)沉郁頓挫(cuo)，每多(duo)大(da)篇(pian)，遂為(wei)詩(shi)道(dao)中另(ling)辟一(yi)門徑。無(wu)一(yi)語蹈襲漢(han)魏，正深(shen)得其神理。此及《北(bei)征》，尤為(wei)集(ji)內大(da)文章，見(jian)老杜(du)平生(sheng)大(da)本領。所謂“巨刃摩天”、“乾坤雷硠”者(zhe)，惟此種足(zu)以當之。半(ban)山、后山，尚未望(wang)見(jian)。李(li)子(zi)德云(yun)：太(tai)史公(gong)謂：“《國風》好色而(er)不(bu)(bu)(bu)淫，《小(xiao)雅》怨(yuan)悱(fei)而(er)不(bu)(bu)(bu)亂，《離(li)騷》兼(jian)之，公(gong)《詠(yong)懷(huai)》足(zu)以相敵。

清代(dai)翁方綱《石洲詩話》：《奉先詠懷》一篇，《羌村》三篇，皆與《北征(zheng)》相(xiang)為(wei)表里。此自(zi)周《雅》降風以(yi)(yi)后，所未有也。跡熄《詩》亡(wang)(wang)，所以(yi)(yi)有《春秋(qiu)》之(zhi)(zhi)作。若詩不(bu)亡(wang)(wang)，則圣人何為(wei)獨憂(you)耶？李唐(tang)之(zhi)(zhi)代(dai)，乃有如此大(da)制作，可(ke)以(yi)(yi)直接(jie)《六經》矣。漁洋以(yi)(yi)五平、五仄(ze)(ze)體，近(jin)于游戲(xi)，此特指有心為(wei)之(zhi)(zhi)者言。若此之(zhi)(zhi)“凌晨過(guo)驪山(shan)，御榻(ta)在嵽嵲”、“憂(you)端齊終南，澒(hong)洞不(bu)可(ke)掇”……于五平五仄(ze)(ze)之(zhi)(zhi)中，出(chu)以(yi)(yi)疊韻，并屬天(tian)成，非關游戲(xi)也。

清代方貞觀(guan)《方南堂先(xian)生輟(chuo)鍛錄(lu)》：《赴奉(feng)先(xian)縣五(wu)百字》，當時(shi)時(shi)歌誦，不(bu)獨起伏關鍵，意度波瀾，煌煌大(da)篇，可(ke)以為法，即其(qi)中琢句(ju)之(zhi)(zhi)工，用字之(zhi)(zhi)妙，無一不(bu)是規(gui)矩(ju)，而音韻(yun)尤(you)古淡(dan)雅正，自然天籟也。

清代吳汝(ru)綸《十(shi)八家詩鈔評點》：張云：數語回斡無(wu)跡，所謂“更(geng)覺良工心獨苦”也（“生常”句下）。

清末高步瀛《唐宋詩(shi)舉要》：吳曰(yue)(yue)：第一(yi)(yi)(yi)段（至“放歌(ge)"句(ju)）一(yi)(yi)(yi)句(ju)一(yi)(yi)(yi)轉，一(yi)(yi)(yi)轉一(yi)(yi)(yi)深(shen)，幾于(yu)筆不(bu)著(zhu)紙。而(er)悲(bei)京沉郁(yu)，憤慨淋漓，文(wen)(wen)氣橫溢(yi)紙上，如生(sheng)龍活虎不(bu)可(ke)控揣。太(tai)史(shi)公、韓(han)昌黎而(er)外，無(wu)第三人能作此(ci)等(deng)文(wen)(wen)字，況詩(shi)乎？詩(shi)中(zhong)唯(wei)*公一(yi)(yi)(yi)人也。吳曰(yue)(yue)：此(ci)下(xia)忽捉(zhuo)筆發(fa)生(sheng)絕大(da)議(yi)論，警湛生(sheng)動，獨(du)有千古（“彤庭”二句(ju)下(xia)）。吳曰(yue)(yue)：再回護朝廷一(yi)(yi)(yi)筆，此(ci)等(deng)處掉(diao)轉最難，而(er)文(wen)(wen)勢益超駿矣(yi)（“圣人”二句(ju)下(xia)）。吳曰(yue)(yue)：一(yi)(yi)(yi)句(ju)折落，悲(bei)涼無(wu)際（“朱(zhu)門(men)”二句(ju)下(xia)）。邵子湘《詠(yong)懷(huai)》、《北(bei)征》，皆杜集大(da)篇(pian)，子美自評“沈(shen)郁(yu)頓挫”、“碧海鯨魚”，后(hou)人贊其鋪(pu)陳排比、渾涵汪茫(mang)，正是此(ci)種。學杜須從(cong)大(da)處著(zhu)眼，方不(bu)落一(yi)(yi)(yi)知半解。張廉卿曰(yue)(yue)：杜公此(ci)等(deng)議(yi)論，實足上嗣《風(feng)》《雅》。